一场本应到来的冲突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化解了。
当看见吕意和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家长们谈笑着走出房间时,守在门口的罗斯福和洛克菲勒两人伸着头半张着嘴,像是两只关在笼子中的鸭子,想要伸头够到笼子外的食盒一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爷爷。”罗斯福先恢复了情绪,上去说道:“各位先生,你们……都没事吧?”
亚当斯的爷爷拄着拐杖,回头向一个干瘦的老者问道:“你家的?”
干瘦老者笑着说道:“是。”
“亚当斯先生……”
罗斯福向亚当斯的爷爷鞠了个躬道:“恕我冒昧,还请您出面稳住局势,黑水公司的人已经包围了大楼,上面随时可能发生流血事件。”
亚当斯老爷子听罗斯福如此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带着笑意向罗斯福点点头道:“你很不错。”
“亚当斯。”
“爷爷,我在。”
“去,让楼上的人不要乱来,我们没事。”
“是。”
亚当斯说完朝门外走去。
罗斯福给洛克菲勒使了一个眼神,洛克菲勒马上会意,提起礼裙欠身道:“吕先生,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吕意笑道:“没事洛克菲勒小姐,我已经跟诸位老爷子聊过了,无需如此。”
“那,吕先生。”亚当斯的爷爷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您请?”
吕意也客套道:“您先请,您先请。”
“一起,一起。”
“好,好。”
“……”
这一席客套话搞得洛克菲勒和罗斯福两人目乱睛迷。
这些老爷子何对人这么客气过,就算是国会的那群人,亦或是总统都不至于让他们卖这样的面子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后辈,这要是传出去……
等等,传出去?
罗斯福大惊,连忙跟了上去,出了这条走廊,外面可全是人了!
然而事实就跟罗斯福预想的那样,这群老爷子真的就以这样的态度,跟吕意一起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宴会厅中的人在罗斯福等六人走后,一直在窃窃私语着,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看得出来,那些从那扇门走出来的侍从,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许多,而且时不时会朝着那扇门的方向瞥两眼。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黑水公司的武装直升机已经在这幢大楼的楼顶盘旋许久了,只要事情不对,一场血腥的冲突马上就会发生。
当亚当斯刚刚走出来的时候,众人也能看见他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但既然他已经出来了,而且也没有多慌乱,就说明里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多严重。
既然还在亚当斯家族掌控范围之内,那就不用自己这些人操心了,但他们看到吕意一行人出来之后,就发现这件事情不是不用自己这些人操心,而是轮不到自己这些人操心。
一群老爷子和吕意一起从那扇门后走出,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吕意围在中间。
对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宴会厅里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但当他们看到罗斯福和洛克菲勒两个人在这些人面前,就像是没有话份一样被挤在了最边缘,而且看两人的表情还没有任何的不快,反而是有些战战兢兢,众人在大脑一片空白中,知道了这些老人的身份。
他们是这个国家特权阶级中的特权阶级。
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就会像一轮太阳一样,永远散发着光和热,让那些追求火焰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他们。
他们不是代表了整个国家,他们本身就是这个国家。
吕意站在这些太阳的中间,自然而然地吸收着这些光辉,然后散发出了属于自己的,盖过一切的光芒,这光芒让宴会厅中的人们不敢直视,只需沐浴在这光辉之下便可,那光已经不是太阳的光了。
那简直是神的光辉。
那些小姐们虽然不敢直面这光辉,却陶醉着,仿佛随时可以为这光辉献出自己的一切。
“老爷子们……”
吕意看到宴会厅中本来都还偷偷瞧着自己的人们,纷纷将目光缩了回去,像是在害怕自己一样,无奈道:“你们为我造的势也太大了吧。”
亚当斯的爷爷笑呵呵道:“如果不这样,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怎么能够统一的思想,不再为您添麻烦呢?”
吕意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陈三星。”
“诶,少爷,在。”
“东西给我。”
“是。”陈三星说着,从衣兜摸出了一个小木盒递给了吕意。
“亚当斯老爷子。”
吕意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上次剩下的两粒灰色的药丸,说道:“这是晚辈的一点薄礼,知道您不缺铜臭之物,但这丹药是有价无市的,传说此丹药是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亲手炼制,世上只余此两粒,服用之后可延年益寿不惧寒暑,我也是花了点功夫特地为您准备的,请您笑纳。”
陈三星早就有了听吕意说瞎话不露声色的本事,您也不带这么骗人的,还花了点功夫准备的,前段时间还让自己和吕青嚼吧嚼吧吃了两粒,今天转手就把这玩意儿身价抬地那么高,您这做人情的本事不比这些老油条差。
延年益寿,不惧寒暑。
光这八个字对这些老爷子来说那就是价值万贯的东西了,早就听说中国那些道士有一些神奇的丹药,原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真货了。
他们也相信吕意不至于随便拿点东西来骗自己,亚当斯的爷爷笑得合不拢嘴地,接过了小木盒说道:“吕先生,来日定有回礼。”
“老爷子哪里话。”吕意笑着说道。
“那吕先生要不然先回去休息?”
亚当斯老爷子说道:“我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就不强人所难了。”
“这……真的好吗?”吕意看了看宴会厅那些目光躲闪的宾客,迟疑道:“这些客人不会不高兴吧。”
“吕先生放心,我们这些老家伙会为您代劳的。”
亚当斯老爷子以拐杵地道:“这些家伙现在可不敢再围着您了。”
“那好,我也不多打搅了。”
吕意抱拳,觉得不对,旋即又伸出了手,与几位老者一一道别:“那就告辞了,诸位老爷子,你们的礼物我回头会让人送来的。”
“不送。”
等到吕意走出了宴会厅,众人才觉得那刺眼的光芒些微淡了许多,朝着门口看去,有些恍惚,有些心悸。
亚当斯老爷子看着吕意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打趣道:“没想到年轻时候学的中文和一套中国的礼仪在今天用上了。”
一位老者问道:“亚当斯,刚刚进门的时候那位吕先生好像很生气,他说了些什么?”
吕意如果在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气得吐血。
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这些老爷子都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佬,活了这么大岁数能有几个会中文的。
除了亚当斯老爷子专门学过外,更多的人全场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被吕意说得无法反驳,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听懂吕意说的是什么。
亚当斯刚刚坐在里面,也只是为他们翻译一些很关键的话而已,并没有把吕意刚开始骂的那一通翻译给他们听,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吕意对他们家人的某些亲切问候。
亚当斯老爷子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着实小看了这位吕先生了,他对我们晾了他那么久表示不满而已。”
“他刚刚居然答应支持木下长风了?”
洛克菲勒的爷爷,那位戴眼镜的老者说道:“亚当斯你还没有承诺给他什么吧?”
“你还敢说!”亚当斯老爷子说道:“你让你孙女去问吕先生为什么不跟我们先说一声,还想着让自己孙女嫁给他啊?”
“亚当斯,你干的事情不比我强。”戴眼镜老者道:“要不是得到消息说你让安妮去吕先生那里了,我会那么急吗?”
“但出事的是你!”
亚当斯老爷子想着,其实吕意是在一系列的事件下才发怒的,洛克菲勒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但吕意刚刚说的话亚当斯没给他们翻译,他们也自然不知道,如此一个恶心这老家伙的机会,自己怎能放过了。
但那戴眼镜老者也不是傻子,怒道:“出事的是我?不是你把吕先生晾一晚上,会出这事吗?你还想用这么蠢的圈套来骗我,真不知道露易丝当年怎么看上的你。”
“老不羞!”亚当斯老爷子也怒了:“露易丝选我那是理所当然的,你这只会弹吉他的家伙,每天来翻墙骚扰她,你到现在还没被打怕吗?”
“什么叫骚扰?!”戴眼镜老者道:“露易丝告诉我她嫁给你一点都不幸福!说要跟我一起放弃家业私奔的!”
“你放屁!露易丝说你娘娘腔,像个同性恋,她一点也不喜欢你!”
“你才放屁!露易丝说你不是男人,最长时间也不过十分钟!”
“呸!”
“不信你去问啊!”
“她都埋了十年了我怎么问!”
“呸!横刀夺爱的老东西。”
“呸,只知道骚扰别人妻子的老不羞。”
“……”
“……”
众人离得宴会厅中心很远,所以那些宾客们并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吕先生走后,两个老爷子正在争论些什么,甚至有破口大骂的趋势了。
宾客们听不见,罗斯福和洛克菲勒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家的老爷子原来年轻的时候还有这么多爱恨情仇、恩怨旧事。
两人也没有想到,这些难得聚到一起的老爷子们,在活了大半辈子后居然还能保持这样的活力,像赋闲在家无所事事的老头般互相拌嘴。
这些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故人好友们早就远去,剩下的只有这些曾经的对手了,迟暮之年,与这些说不上是对手还是的人回忆往事,也算是晚年生活的一桩乐事了吧。
“你儿子可不一定是你亲生的!”
“你放屁,露易丝向我保证过她没有对不起过我。”
“哼,她那是骗你的。”
“你这个……”
洛克菲勒捂上了耳朵,她怕自己听着听着听着,便听到道一些了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