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是站在世界最顶端的人。
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妖怪世界，都无法找出一个能与校长并驾齐驱的人。
这是一个光环，就像没有人会去轻易挑战S级的妖怪一样，像校长这个地位的人，自然也是没有人敢去挑战的。
所以很奇妙地，从来没有人见过校长动手，但也从来没有人敢轻视校长。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强，如何镇得住老狼王和伯爵那样的人，这么多年若不是校长压着，这两人恐怕早就打得你死我活了。
没有人见过校长动手，当然也无法对他的实力进行评估。
所以鹿先生很害怕，他叫来了自己两个师弟，可还是忍不住害怕，他们不知道这个活了四百多年的先生，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直到找到了这个盲眼少年，见识到他的实力之后，鹿先生才建立起了信心，这个穆先生，大概是能与校长一较长短的人。
但这一切都只是预测，实际情况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鹿先生看到奄奄一息的校长的时候，曾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这样一个眼睛都睁不开的老人，怎么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但校长站起身来，并直起腰后，鹿先生又害怕了，他低下头，不敢去直面校长的目光，只能寄希望于穆先生能力挽狂澜。
但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校长一铁杵对着盲眼少年敲了下去，这个伴随了校长多年的铁杵，此刻似乎变成了一座山，朝着盲眼少年居高临下地拍了下去。
这一敲落在了盲眼少年架起的黑铁棍上，当两个铁器交锋之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金石之声响彻平原，锋利的气流从办公楼中喷涌而出，瞬间扫便了整个学院。
周邰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而办公楼的地板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居然没有塌了，仅仅是向下形成了一个深坑，那盲眼少年的腿陷下去了一截，就像是被校长这一敲，直接变矮了一样。
校长大人没有吃惊，抬起铁杵又是一敲，金石震荡，鹿先生一行直接被震翻了过去，程子武护着周邰，耳朵流出了鲜血。
盲眼少年身高又矮了一截。
校长举起铁杵，又是一敲。
“哐当”一声，盲眼少年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忘了事，就不要来掺和了。”校长看着盲眼少年，又抬起了铁杵，这次他没有敲，而是横扫了过去。
盲眼少年双手似乎已经脱力，但还是将黑铁棍挡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了地面作为支点，盲眼少年口吐鲜血，直接被敲飞了出去。
一般说被打飞，都只是被人一脚踢飞数米，或者是被车撞退了而已，但盲眼少年是真的飞了。
他从窗户处被打飞了出去，然后并没有落地，而是一直往前飞着，飞着，直到屋内的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影，如流星过境般远去。
校长如释重负，长叹一声，身体又岣嵝了下去，铁杵拄着地面，轻声咳着。
鹿先生三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地面，完全没了仙人似的风度。
校长继续咳着，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咳嗽声。
“老师。”
程子武走上前来扶住校长，动作熟练无比，拿出了一面手巾递给了他。
校长结果手巾捂住了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程子武，这才发现他已经被震得七窍流血。
“你也擦一下吧。”
“是。”
程子武直接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下脸上的鲜血，便继续扶着校长，向鹿先生三人走去。
校长没有理那呆若木鸡的三人，而是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说道：“鹿儿，虎儿，羊儿，出来看看吧，你们造的孽。”
“是，是，先生。”
三人愣愣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跟在校长的身后，就像是三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几人来到了走廊，从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一片血色。
目之所及，绿色的草地几乎全部已经全部被鲜血所浸染，鹿先生带来的黄衣道人，已然被杀尽。
一群穿着黑衣的蒙面剑手，正在尸体中走着，找到那些还剩一口气的人，割破他们的咽喉。
来年的新草，一定非常肥美。
三人不忍再看，朝着校长跪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楼梯吱呀，一名蒙面剑手走上楼来，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三人，径直走到校长身边，单膝跪下说道：“校长大人，已全部清理完毕。”
鹿先生抬头看着那蒙面剑手，惊道：“华师弟？”
蒙面剑手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鹿先生苦笑着，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校长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那么多届学生，那么多的师兄弟，其中除了留下来当老师的人外，原来还有秘密留下来的人，成为了校长最为心腹的一支力量。
鹿先生知道自己那些门徒的实力，那么多的人，居然就被这样无声无息地杀死，这些蒙面剑手中隐藏着不知道多少S级的妖怪。
鹿先生看着身旁蒙面剑手，身体不住颤栗着，他认识这个人，比自己低两届的师弟，实力不下于自己，在毕业之后便销声匿迹，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他是留下来隐姓埋名，成了校长这群蒙面剑手的一员。
那些蒙面剑手中，究竟还藏有多少像华师弟这样，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校长的手底下，究竟还有多少像这样隐藏的力量？
程子武看着那蒙面剑手，问道：“外面如何了？”
蒙面剑手回应道：“是，老狼王已经开始了清理，伯爵也在帮忙，白主席已经安全了，只是伤得有些重，木下先生和王副主席已经控制住了学院，一切无恙。”
校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另外……”蒙面剑手补充道：“另外……吕意……跟白主席在一起，教宗传信，希望我们能杀了吕意。”
吕意活着回来了？
程子武皱眉，说道：“转告教宗，就说我们只答应了让唐纳德代替吕意，没有答应过要杀他。”
“是。”蒙面剑手退了下去。
……
……
“哈哈哈哈哈哈……”
鹿先生突然大笑了起来，泪水在他苍老的脸上流淌着。
假的，都是假的。
校长病危是假的。
白清和木下长风的继承人之争是假的。
老狼王作为本次叛乱的发起人是假的，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引自己这些人出来，他居然放下了与伯爵的恩怨，联合起来绞杀起了叛乱者。
教宗的支援是假的，他早就跟校长达成了交易，就是为了引那盲眼少年进入这个圈套。
学管会的内乱是假的，白清早就知道了内部叛徒的存在，可笑的是木下长风居然还帮助他清理内部。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都是演给人看的。
只有自己师兄弟三人，还有那几百个参与的家族是真的。
鹿先生悲从中来，大笑了起来，然后又大哭了起来。
一念之差，不知道有多少的同胞会死在这场大清洗中，不知道多少的家族会从此成为历史。
鹿先生知道，校长是一个和善的人，但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为了给白清铺平道路，不惜铤而走险，要知道如果老狼王真有那种心思的话，这次的叛乱足以导致妖怪世界的分裂。
所以校长不会留手，参与本次叛乱的人，一个都不会留下。
面对老狼王和伯爵，还有学管会的联合绞杀，没有哪个妖怪能够幸免，即使跑到了人类世界，那里也会教宗在等着他。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只能等死。
唯有等死。
在校长的面前，这三位实力强大、德高望重的老人，感觉自己完全被玩弄在了股掌之间，从头到尾都在被牵着鼻子走。
在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下，他们绝望了。
绝望，是恐惧的催化剂。
看着只能坐地大哭的三人，程子武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三位前辈可以说是除了老狼王和伯爵外，在妖怪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人了，三人加起来，甚至可以形成第三方势力。
本是前途无限，可以在校长仙逝之时，跪在病榻最前列的人；本来是可以辅佐白清，成为银十字学院长老一样的人。
本来是……校长最喜爱的三个徒弟。
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校长就算有心，都已经不可能放过他们了，叛徒的烙印，将永远伴随他们，留下千古的骂名，成为白清登基路上的垫脚石。
“先生，先生。”三人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直到头破血流，说道：“学生……知错了。”
这不是在祈求怜悯，而是对自己一生犯下最大错误的忏悔。
三人抬起头来，发现那个以前总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先生，此刻竟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把眼神投往窗外，那片被血染红的大草原上。
“先生……学生去了。”
鹿先生说着，抽出背在身后的道剑，往脖子处一抹，血光乍现，怆然倒地。
“鹿师兄！”
虎先生看着自己的师兄，竟然就这样自刎，也老泪纵横地磕了个头道：“不能为先生送终，实为遗憾，学生先走一步。”
“虎师兄，待吾同行。”
两人拔出道剑，双双自刎。
校长看着窗外，始终不曾动容，此时的他完全找不到那个和蔼老者的影子，只是一尊冰冷的雕像。
“叫人搬出去。”
“是。”
校长说完，转身回到了办公室，躺在了躺椅上，铁杵放在手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闭上了眼睛。
程子武说道：“老师，那盲眼少年……”
“不用管了。”校长合眼道：“自有人会收拾他的。”
“是……”
程子武回头，看着倒在地上自刎而死的三位前辈，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惘然。
这……就是被历史的车轮碾碎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