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时散,乃出自武林黑道组织毒王谷。人碰之,便能头翁耳鸣,身如刀刮。此现像只能坚持七个时辰,若得不到解药,便是神仙也不可能救活了。
想要解药,自是只有毒王谷和皇后手中有。
一片竹林处,周遭充满着浓浓的各类药味。竹香,早被这时香,时苦,时涩的药味掩去。
林外,冷影凝着眉,胸口如剑刺般疼痛。
如果,林宝儿死去,他发誓,这片竹林将从地面消失,毒王谷将会葬在这竹根之下。
伴着一声长而狂的大笑,笔直的竹杆摇摆,竹叶纷飞,还有,那涓涓白雪。
然后是一个墨绿的身影,从天而降。
这,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毒王谷谷主,轻轻一甩手,披风甩出一个帅气的弧度。哈哈大笑道:“冷庄主贵人到贱地,老夫算是有脸了。”
冷影利剑般的目光一转,睨着他:“把七时散的解药交出来!”
“老夫未曾交过七时散给冷庄主,又为何要交解药?”毒王背过身子,冷笑一声道。
“不交?”冷影面具下的表情更具杀气:“那今天便是毒王谷从武林中消失的日子。”
“冷庄主仗着武功高强,干尽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被挤出武林么?”毒王调笑道,捋了捋胡子回头瞥了冷影一眼继续道:“原本皇后娘娘威胁老夫交出七时散,老夫还不以理会,谁能想到,却是个解恨的好机会!”
“谷主那位不成器的兄弟挑事在先,冷某便不能由得他活下去。”
“原来冷庄主记得呢!”毒王爆怒,咬牙切齿道。当初,他的亲弟弟被冷影击死时,他是何等的痛心。
而他们前去月影山庄讨说法,也只是应了武林各大门派的要求。
却不想,冷庄主既下手这么狠。
“我今天来,只想要解药!”冷影不理会他的爆怒,偏头道。对于那天在月影山庄前杀了毒王的兄弟,他不认为需要道歉。
毒王冷笑一声:“你只管毁了毒王谷,反正有林宝儿陪葬,毒王谷的弟兄们也都死有所值。”
冷影便是多带几张面具,眼中流露出的担扰亦逃不过毒王的双眼,有这张王牌在,不怕他不屈服。
一直未出声的右见冷影怒急攻心,生生的将火气往体内压去。忙上前一拱手道:“主人,毒王似是需要有什么条件交换,方愿交出解药。”
毒王又是一阵狂笑,借以壮胆道:“倒是这位兄台聪慧。”
冷影心急如焚,实在受不得这种气,恨不能一掌劈了他。狂傲一世如他,何曾受过这种至命的煎熬。
若不是为了他的宝儿,毒王只怕早在他手下死过千百遍了。
毒王见他眸如寒星,剑身泛着阵阵杀气,心下不敢再继续与他周旋下去。弟兄之仇当是要报,依目前的情形看,速战速决方为理智之选。
如是道:“冷庄主武功高强,老夫自是不能及,只是人活一口气,解药也不能白白奉上。这样,按江湖老规举,冷庄主只用赤手受老夫三掌。若冷庄主不幸遇难,老夫替你埋骨,反之,解药老夫双手奉上。”
右一惊,看向冷影。这条件,实在太过于苛刻。
毒王的武功虽不及弧云剑法和越天刀法,却也能在武林中占一席地。
赤手被他打三掌,怕是早魂飞魄散了。
“怎么?这会不想要解药了?”毒王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冷若冰雪的冷影。冷影握剑的手微微发白,青筋条条错综,显而易见。
他的冷漠,堪比满地白雪。
手一扬,长剑叮的一声穿林而过,稳稳地插在雪地里。
“主人!”右情急,担扰地望着他。
冷影并未理睬他,转而睨着毒王:“若冷某今天不死,希望毒王的余生还能活得这般潇洒。”
“不劳冷庄主费心。”毒王不以为意,甩剑,提气,气凝如掌。
冷影剑眉微挑,负手于背。
掌风如刀,如闪电,穿林而过。竹影晃动着哗然而断,横竖交错于皑皑白雪中。
第一掌,冷影只后退三步,稳住身子,黑袍翻飞,好不盛气凌然。
毒王稍一愣神,虽知他武功高强,却不想强到这般境界。
第二掌时,他运足了全身所有的功力,掌风所过之处,刚刚倒地的竹化成绿油油一片花海,飘于空中。
这一掌,冷影单膝着地,鲜血从嘴角溢出,滴在一片白绿的地上。
“主人!”右急奔而上,扶着他的手臂。
毒王的狂笑声再一次祢漫于竹林间,甩了甩头上的竹屑道:“最后一掌,是吃还是不吃?!”
冷影一把将右推开,只要宝儿能活着,要他做什么都愿意,他只要宝儿活着。
“骨气倒有几分呀!”毒王讥诮道,重新凝气。他,要眼前的人死!
冷影冷哼一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丝,专心迎战。
第三掌,冷影仅后退一步。黑袍下的他,坚定如神。
毒王彻底愣住,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冷影扯动唇角,露出王者的微笑,抬手,伸向毒王。
毒王一时间回不过神,要他相信这般事实,着实困难!
右长剑出鞘,指住他怒道:“解药!”
剑光闪在毒王的眼中,他一个激灵,回过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冲身后一招手,一位青衣汉子从天而降,恭恭敬敬地呈上解药。
毒王长衫一甩,风一般消失于绿林中。
“主人!”右慌忙出手,封了冷影的心脉,穴位。冷影一口血吐出,再无力气站立。
右盘腿而坐,将真气渡到他身上。不及时替他疗伤,只怕他会死得比林宝儿要早。
冷影使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他推离身后,艰难道:“不用管我!”
右自是不能听他的,点了他的睡穴,简单处理过伤势后,将他驮于背上,离开青竹林。
服了药,宝儿的脸色不再发青,却依然苍白无光。
冷影再不愿休恬片刻,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一抹惨白。前世,不管是谁欠谁的,今生,已走到这一步。
他的心底,似吃了莲芯般苦。
宝儿拧了拧眉,稍然转醒。睁眼便瞧见冷影立于床前,阻挡了原本就微弱的光线。
她抿抿嘴,俏皮一笑道:“我又闯祸了么?”
“你……”冷影略一迟疑,回避了她的视线,懊恼地发觉自己已经缺乏面对她的勇气。
此时,折腾了近半天的后院,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长空,似是向众人招示着他的面世。
然后是产婆欢喜的声音:“恭喜太后,是一位小世子。”
后院的欢声笑语飘进宝儿的耳中,笑颜由她的嘴角淡去。
“小姐———!”小玉扑通一声跪下,嚎哭起来。她知道孩子对宝儿的重要性,她比谁都知道,可是她却没有保护好她。
“还我孩子!”宝儿泪如泉涌,嘶心裂肺地叫嚷着。她还是不能平静,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冷影抓住她舞动的双手,喊她冷静。
她却似疯了般,抬掌,击在他的胸口。要她冷静,谈何容易。
冷影本就受伤的身子,吃了这一掌,晃了晃身子始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宝儿依然在挣扎着,她的心,她的身子早已由不得自己控制。
“我好恨!好恨!”
她眼里的恨意,凝成一片湖水,早已波涛汹涌。
冷影制着她的身子:“宝儿!你要坚强,坚强一点。”
她一向来都很坚强,而今,她身上的负荷,早已压过她的坚强。
“我好恨!好冤!”宝儿靠在冷影的怀里,由大喊大叫转为抽泣,依然重复着告诉旁人她的恨。
有水滴落在她的颈间,宝儿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冷影的泪,他居然也有落泪的时候?
可她再也管不了许多了,双手握成小拳头,紧紧地抓着被角。抽泣着吐出几个字:“带我走……”
冷影抹去不小心滴落的泪,将脸靠向她的:“我带你走。”
他用大掌包住她冰冷的小手,掰开她攥得死紧的十指,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地扎在肉中。
宝儿梦讫般开口:“带我离开这里,随便把我放在一个地方,只要不留在奇王府就好。”这里,再没有她留下的理由了,再没有人会需要她了。
“等你身子平复些了,我便带你走。”
宝儿心已死,泪水划过心底,痛楚让她呼吸急促,满腔的恨和怨快要将她压跨。
突然发现眼前一切都是虚的,假的。冷影身上能让她心安的桃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皂香。
这一发现,更让她频临崩溃!
她好傻,真傻!
人在痛苦面前,如何装?如何演戏?
就如她,想装坚强,眼泪却总是止不住。
她该恨他的,该怨他的!
青砖石地板很冰,宝儿却毫不知觉。地板的沁凉早已由她的脚底漫上心头。她不想再追究,程程是如何向她下了毒,更不想再想死去的孩子有多无辜。
她想的,是今后怎么办。
奇王府再没有她什么事,这一年来,她只是像个傻瓜般付出着,毫无意义地付出着。
本以为自己为奇王府付出了全身心,猛然回首,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幼稚。王府不需要,萧奇不需要!
自己却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泪水顺颊而落,滴在她早已麻木的双足上。
她,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