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自是不可能去,宝儿也从没想过要回到袁枫身边。那便是奇王府,她的心,始终紧系的也都是奇王府。可是这些话不能在皇上面前说,奇王府的安危系在她林宝儿身上不是?
“宝儿哪都不去。”
“哦?”
宝儿垂下眼,黯然道:“宝儿自从嫁入奇王府便决定忘掉袁将军,而今,他是华安公主的夫君,宝儿更是不可能与他有任何瓜葛。宝儿答应过皇上离开奇王府进宫,自然也不会食言。”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开开心心地陪着朕,当朕的皇妃?皇宫不好么?你到底要些什么?”
宝儿无语,她要的,皇上却不能给到。
一个平平淡淡的家,爱自己的夫君,然后……一阵晕眩袭上脑门,宝儿终于痛呼出声:“皇上,请您放手。”
皇上似被火光击着般缩回手,心疼地盯着一脸痛苦的她,宝儿再也没有气力去说些什么。只觉得肩上火烧般难受,跪了许久的双腿一阵阵麻木。
皇上扯去她的衣襟,露出了雪白香肩,那粉红丝带旁,青淤一片,既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宝儿扯拉着半开的衣襟,极力地想要遮去那一片青。
他温柔地抱着她往内阁走去,放在软床上,唤着含茵。一直守在门口的含茵看到宝儿的伤,尖叫了一声跑去找药去了。
宝儿趴在床上,将脸枕在臂弯,任由着皇上在她半裸的肩头触碰。药水清凉清凉的,疼痛倒是稍稍好了一点点。
“朕说过,痛了要知道喊出来。”皇上认真而温柔地用指腹揉着,试图揉去些微淤青。脸上是尽是心疼。
宝儿瞌上眼,仿佛没听到般。
许久后,感觉不到肩上指腹的游走,可依然能感受那那束来自顶头炙热的目光。
“我们何时才能停止互相伤害?”似是说给她听,又似是自语。然后,只听一阵轻微的叹息和他离去的脚步。宝儿终于睁开眼,目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似乎是越来越近,宝儿忙闭上眼。身上有薄被压上的感觉,又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很细,越来越细。
“娘娘,皇上这回是真的走了。”含茵含笑道。
宝儿睁开眼,嘘了口气坐起身。
“娘娘,要跟皇上怄气也别伤了自己呀。”含茵心疼道。
宝儿只是淡然一笑,她又何尝不想能不受这些皮肉之苦。
对林宝儿来说,皇宫生活就如监狱,豪华的监狱。不管是豪华或是冷墙冷饭,禁锢的却是同样有东西,肉身和精神,很可怕。
林宝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千千万万的女人为之倾心,却能知道这红墙,能让人心生恐惧,一种无声的恐惧。
也许是红墙内太过不干净。
她曾经不信佛,现如今却迷上了抄佛经。白纸黑字,一行行,一串串。她不练舞,不抚琴,只是无日无夜地抄写,也许经文能让她忘了身处之处,能催促思考,给人以灵性。
那么多天下来,倒是让她的毛笔字精了不少。含茵一边磨墨,一边愰着神,对自己的主子,她真的摸不透。
一位婢女进来行礼道:“宝妃娘娘,容贵人和华贵人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宝儿没有抬头,继续埋首于案前。
整个皇宫上下,谁不知宝妃是史来最得宠的皇妃,最近,前来奉承的女子多了去。在齐悦宫,兴许还能见着皇上,兴许还能让皇上发现自己。
宝儿又岂是不知她们的心思?
“宝妃娘娘吉祥。”容贵人和华贵人柔和的声音很是迷人,宝儿抬头,盯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子忍不住赞道:“你们长得可真是漂亮。”
容贵人福了福身道:“谢娘娘夸赞,宝妃娘娘才是美若天仙,还能写得一手好字,倩容自愧不如。”她往案前挪了挪,欣赏着白纸上绢秀的字体接着道:“宝妃娘娘能静下心抄佛经,乃后宫之少有呢。”
宝儿起身,立于她面前,正玩味着她这话是赞还是讽。只听华贵人嚷嚷道:“唉呀,容贵人尽扯这些做什么?我们不是来请宝妃娘娘一同前去赏荷花的么,宝妃娘娘您知道么,赏荷池的荷花一夜间开了许多,美着呢,宝妃娘娘定能喜欢。”
“瞧,我都将正事给忘了。”容贵人拍拍脑袋道:“宝妃娘娘成天关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我们是想来陪您一起赏荷去呢。”
“那就谢两位妹妹了。”宝儿含笑道,抬足往门外走去,出去走走倒也无防。
门外太阳很是炙热,宠罩着整个皇宫,原本开得极艳的花草此刻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了无生气。
穿过了许多回廊和红墙相形成的小巷,没有走御花园,却走至一片人稍少的楼宇。含茵终于忍不住道:“容贵人,华贵人,再往前走便是冷宫了,赏荷池可不是这么走。”
“冷宫?”宝儿轻喃,冷宫里真有人住么?真有人被打入冷宫?
“啊,宝妃娘娘,我们挑这里走是因为这条道上太阳没那么大。”华贵人忙道。
含茵冷哼一声别过头,心想一定有鬼。
宝儿弯起唇角含着该有的微笑,心下想:若眼前的两女子敢算计她林宝儿,定绕不了她们。
嘴里只是好奇问道:“什么人才会到冷宫来住?”
“一些犯了错的嫔妃,便被皇后娘娘打入冷宫了。”容贵人道。
“皇上知道么?”
“皇上不管后宫之事,所以呀……”容贵人就近她的耳边小声道:“宝妃娘娘可得防着点,想在后宫生存,不是安分守己便行的。”
宝儿哦了一声,猜测着眼前两人的心思,还有她们说这些话的动机?
突闻华贵人“呀!”的一声尖叫,慌忙转过身子,捂着两眼道:“这光天化日下,成何体统!”
宝儿一愣神,往她身后望去。
转角处,一位穿素衣的女子正与一位身穿官服的年经男子拥成一团,稍稍破败的墙角,一方雪白的丝帕静静地落在地面,有灰,也许是刚刚被风所吹。
那相拥的人儿像弹珠般瞬间弹开,跪倒在地。
“宝妃娘娘……吉祥……”女子声音在颤抖,额抵着地伏在地上。而跪在他身边的男子却没有丝毫紧张与做错事的恐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玉贵人可真是本性难改呀。”容贵人与华贵人相视一笑,调笑道:“看来这冷宫也制止不住玉贵人的真爱呢。”
宝儿轻移莲步,福身拾起那一方雪白丝帕,一对鸳鸯跃于正中,似在嘻戏,又似在深情凝望对方。左边的鸳鸯尾巴处,秀着两行细细的却不失娟秀的字。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忍不住轻喃,这两句诗常伴耳边,却也是多情女子之最爱,她自己又何常不爱?
“你是?”宝儿把丝帕塞回她的手中。
“我……”玉贵人惊恐地看看宝儿,再看看一脸坏笑的两位贵人,说不出话。
“回娘娘的话,玉贵人乃去年当选秀女,今年四月被封为贵人,上月因为在后宫私会男子被皇后娘娘打入冷宫。”含茵看她吓得说不出话,只好代答了。
宝儿点头,转向那位男子:“你呢?”
男子低了低头:“下臣杨安元于太医院当差。”
“哦?一位是太医院的太医,一位是知书达礼的贵人,遇事却这般欠考虑?”宝儿淡笑,看着一脸倔强的杨太医,然后转向玉贵人接着道:“既然成了皇上的女人,就要忠于皇上不是?当年在进入红墙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自己再没资格去爱别人了。”
她像是说给玉贵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说的同时,心里却似刀绞般的难受。
玉贵人哭道:“颜玉该死,还请宝妃娘娘能高抬贵手饶过杨大人,是我把他骗来的,是我。”
“玉儿。”杨安元心疼地抚扶起正在猛力磕头的玉贵人:“你别在编谎言了,没了你,我又岂能苟且偷生?”
宝儿脸上一片漠然,心底却寒冷到了极点,眼前的一幕便是自己的写照,那么刺痛人心。她稍稍平复了心底的激动道:“你是太医?若你能帮本宫一个忙,本宫便放你们一马,而且还能让你和玉贵人双宿双飞如何?”
杨大人冷笑一声:“如果娘娘要我去毒害哪位嫔妃,下臣办不到,很抱歉。”
“杨大人认为本宫需要用这些子下三滥手段么?”
“宝妃娘娘可是皇上的独宠,以后也会是。”容贵人很狗腿的在一旁道。
沉默了一阵,杨大人道:“是什么忙宝妃娘娘请讲。”
“本宫只想要一副能让本宫早日怀上龙胎的药。”此话一出,全场无不惊呼。含茵更是错谔的合不上嘴。
平时连皇上的面都不想见的人,会想要怀上龙胎?
宝儿没有理会旁边各种异样的目光,依然盯着杨太医。
“下臣定能照办。”杨安元略一思量道,眼中有了一丝希望。
“很好,玉贵人你就领回府去吧,放心,由本宫罩着。”宝儿优雅地笑笑,转身搭上含茵的手要离去。
“谢宝妃娘娘。”身后响起玉贵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华贵人忙上前拦住宝儿的去路:“娘娘。”
“大胆!既敢拦宝妃娘娘的路?!”含茵怒斥。
“呃……”华贵人忙跪倒在地道:“宝妃娘娘,红月这也是为了您好呀,玉贵人是皇后娘娘打入冷宫的,您把她放出去了,皇后那可不好交待不是?”
“是呀是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娘娘您……”容贵人忙上前帮腔。
宝儿定住脚步,重新打量着这两个胆敢利用她的贵人,冷冷一笑道:“本宫的安危自是不劳容贵人与华贵人劳心,况且本宫只是要了一个贵人,这点权力总该有吧?倒是两位贵人,使计引本宫来此,无非就是想借本宫之手根除玉贵人罢了。”
两位贵人慌了,忙跪地磕头道:“娘娘明鉴呀,我们真的不知玉贵人在此处。”
“好了,本宫已如了二位贵人所愿,玉贵人再不会出现在皇上面前了,此事到此为止吧。”宝儿再不想与这些心肠歹毒之人纠缠,一刻都不想。
丢下一堆愣然的人,转身离了去,再无心情去赏什么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