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日月轮回。转眼间已是深秋,伴着丝丝透着芬芳的秋风,散落人间。
宝儿记得自己刚嫁进奇王府时正是万木露尖牙的时候,而今,已是黄叶芬飞时节。
转眼间,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经过了多少轰轰烈烈的事,生活,总算是平静了,也该平静了。
窗前,那满地落花早已不复存在,在的,是一地落叶。
那丝丝凉风,抚着她的面,生凉生凉。
肩上,传来细微柔和的触感,宝儿垂眸,便见一件粉紫裘衣罩于身上。
“小玉,你说人活一辈子,为的是什么?”宝儿轻笑,抬手揪住前襟两只雪白的绒球。触感柔软而舒适。
听不着回话,宝儿转身,却见萧奇立于面前笑得温和。
“是你呢。”宝儿注视着他眼中的温和,心下暖和的如春阳拂过心底。
“宝儿姐姐,好看么?”萧奇一脸期待地盯着她,用手捊了捊宝儿身上的裘衣。
宝儿一愣,方觉这衣服以前似是没穿过,当下细细打量起来。款式高贵却不显妖媚,质地柔软顺滑,衣摆及脚跟处刚刚好。
几朵紫色纱线刺锈的茉梨儿落于衣摆处。
“很漂亮,谢谢。”宝儿心欢道,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柔柔地印在他俊美的颊上。青蜓点水式,却饱含着无尽柔情。
“哪来的?”
“外面买的。”萧奇甚是高兴,搂着她便亲个不继,扰得宝儿咯咯笑不停,一面躲着。
只至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方停止笑闹。
进来的便是那个永远都大大咧咧的小玉,也不知哪位主又得罪了她,听敲门声便知她又不爽了。
得到宝儿的应允,俏影便带风似的飘了进来。
“情绪不好呢。”宝儿行至桌边,替她和萧奇倒了杯茶。
“你说,十九岁很大么?真就老了么?”小玉并不接茶,一脸愤恨地用手扇着风。
宝儿盯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玉遂而转向萧奇:“王爷,你说,你会嫌十九岁的女孩老么?”
萧奇被她这么一句,一时愣在那里。
“小玉,你在发哪门子疯呀?莫名其妙的。”宝儿道,这人,从进门就是疯疯癫癫的
小玉并不理他,依然盯着萧奇:“快说!”
萧奇愣愣地摇头:“宝儿姐姐也会到十九岁,会老。”
宝儿回头,便接触到他眼中的诚挚,正注视着自己
小玉一声长叹:“那个厨房的老妈子,天天问我为什么不找人家,说什么今年不嫁,明年盳年不可以嫁,等后年便是老姑娘了,难有人要了。你说,十九岁怎么了?十九岁就不能嫁了么?我还不屑得去嫁哩。”
宝儿瞧着她满脸的恹气,吃吃笑了起来:“怕了么?倒是呢,时光不等人。”
“我说这世道是怎么了?这年头,谁离了谁不能活?非得将两个人绑在一道干嘛?两情相悦倒是罢,那些指婚,配婚的,没劲透了。”
“这婚,也没配你头上,你急什么?”
“我替别人急总成吧。”
“你呀。”宝儿重新给她换了一杯热茶,推至她面前:“看中了哪家公子便说出来,我替你说媒去。”
“你可别。”小玉忙摆手,转而笑道:“不过小姐是个全福之人,倒也适合说媒。”
宝儿吟笑道:“我全福么?”
小玉轻涰一口茶:“目前来看倒不赖,至于以后嘛,当然得靠我们王爷施舍喽。”
宝儿转头,便见萧奇不知何时将茶水倒了满身都是,正用双手胡乱地甩着湿处。宝儿轻叫一声,从衣襟处扯下帕子帮他拭擦起来。
小玉起身取来干布递到宝儿手上,依然在嚷嚷着:“那个老妈子还一天到晚缠着我,说要教给我些夫妻间的闺房密事。笑死人了,我若想知道自然就会问小姐你啦……”
“喂!你……”宝儿一窘,停下手中的动作瞪着她:“说什么哪!”
小玉吃笑一声捂上嘴,两只丹凤眼却笑成两条线:“害羞呢。”
“再乱讲话轰你出去。”宝儿佯怒道。
小玉起身:“罢了,不用你轰我自个走了。”刚走两步回头道:“有点闷的慌,取本书来瞧瞧可好。”
“想瞧什么书?”
“呃,就闰房密事的吧。”
“滚!”宝儿怒喝。
小玉捧腹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她泪花闪烁,在宝儿终于受不住打算扔她出去时才稍稍收敛了些道:“逗你玩呢。”
“笑够没?”宝儿睨着她,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玉努力将笑意压下心底,她可是最了解宝儿了,惹毛了她真会扔自己出去的。
“要么就诗集吧,许久没看,该熏陶熏陶了,省得十九岁时真嫁不出去。”
宝儿窃笑一声,刚刚谁说不嫁来着,行至内阁,出来时却没有拿诗集,而是将一本《女范》拍到她的掌中:“我觉得你该看的是这本。”
“这书没劲透了。”小玉翻了两翻手上的书,随后嘻笑道:“不过就听你一回吧。”
说完转身正离去,留下一串银铃的笑声。
刚一拉开门,书本便摔于地上,还伴着她的尖叫:“余管家!人吓人可不好玩!”
余管家呵呵地搓着手,俯身拾起书本递于她:“我正要敲门呢,哪知你却突然出来了。”
“什么事?”宝儿行至门口问。
余管家冲萧奇和宝儿行了礼,方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前厅有位自称是姓程的公子要寻小玉姑娘哩。”
“寻我!”小玉又是一声尖叫,书本再次落地。
余管家这次没再帮她拾起,等着主子发话。
“哟!原来是找咱们家大少奶奶呢。”宝儿睨了小玉一眼,讥诮道。
小玉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转向萧奇大声道:“王爷!请管好你家这位欠收拾的婆娘!”
“婆娘……”萧奇新奇地念着,在一旁嘿嘿地笑了起来。
见余管家尚在等着自个发话,宝儿收了笑用手肘撞了一下小玉腰部:“还不快会客去?”
小玉没好气地翻翻白眼:“与我何干?我可不认识这等陌名其妙的人。”
“三小姐当真不认识程某么?”声音源于回廊处,三人凝神,便见当初在街市在被官兵带走的那位程公子。
此刻的他正含着浅笑立于屋檐下,身上的白衣干净而平整,一副文雅的书生模样。
阿丰因没能拦住他进来,正不安地立在一旁。
小玉首先由错谔中回过神来,直直地打量着他:“怎生这般快就放出来了?不该多关几天么?”
此话一出,程公子身后的随从后怕地缩了缩脑袋。
程公子却依然是浅笑焉然,温和道:“程某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自然就无需受这牢狱之灾。”
“你私闯奇王府,总该有罪吧?”小玉冷声道。
程公子的随从忙上前一步,忙摇头加摆着手急急道:“大少奶奶……”
“嗯?”小玉狠狠地瞪向他,他一惊,慌忙住了嘴。他居然还敢叫她大少奶奶!不想活了!小玉在心底暗骂。
程公子也不慌,冲萧奇和宝儿一施礼道:“王爷,王妃,程某有冒犯到的地方,请原谅,程某在此给二位陪不是了。”
宝儿见他在礼,也不加为难,回以礼道:“无防,程公子和我们小玉不管是存有误会还是别的什么,事情总需要解决。”
“谢王妃体谅。”程公子感激道,转头看向小玉,见她正怒目对着自己。当下只觉好笑,这丫头,把人都当猛兽不成?
“小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玉转过身子冷声道:“本姑娘没什么好跟公子说的,再说一次,本姑娘不是什么三小姐!”
“三小姐认为约定可以随便毁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当真不明白?”程公子还是那一脸的温和:“事情闹大了可不好。”
小玉气急,回身瞪着他:“我说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说了我不是什么三小姐就不是!什么约定与我何干?你再不滚出奇王府!我还叫衙门的人来请你进去!”
宝儿见她发飙,忙打圆场:“呵呵,小玉,冷静。”
小玉依然瞪着程公子嚷道:“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冷静不了了!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到处乱认人!”
程公子总算是敛了他的笑,严肃道:“既然答应了你爹要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程某就不能食言。”
一直躲在程公子身后的随从壮了壮胆,伸伸脖子道:“大……不……三小姐,程家骋礼都到了贵府了,良辰吉时也都挑好,就等三小姐回去呢。”
“都说了与我无关!”小玉无奈道,横了程公子一眼调笑道:“就算本姑娘真是什么三小姐,本姑娘也不会嫁给这等邪恶之人!”
“你!”程公子气急,有些愠怒地盯着她:“三小姐刁蛮任性一如当年呢,说出这等话语,倒也合理。”
“不爱听?你大可以滚!”
见小玉又要失控,宝儿忙拖她的手,省得动起手来也不知道该谁吃亏。边用眼神示意阿丰将程公子领出去。
程公子依然负手于原地,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