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萧奇缩在角落,见到程程,更往角落缩了缩。眼中尽是恐惧,程程巧笑一声,向他伸出手:“出过来吧,坐在垫子上暖和。”
萧奇急急摇头,眼中的惧意丝毫不减。
“你!至少给我摆出点男人的模样!”程程收起笑颜不悦道,她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跟了个傻子。
萧奇摇头,然后点头,稍稍挪出点身子。
“程程姐,不带他出来不就好了么?”敏敏小心翼翼开口,得来的却是程程的一记白眼:“你以为傻子就不会告状啊?太后在宫里没实力,在奇王府可是最有权威的人。”
敏敏‘哦’了一声,看了一眼萧奇,沉默下来。明明就是出去听戏开心,看他的样子,却是要去受型一样,真是可怜。
沉默了一阵,戏苑便到了,程程将萧奇丢在一边,给他点了好吃的,好茶好酒让他自个吃去。自己便和敏敏欢欢在另一边听戏去了。
宝儿正坐在炉火边听小玉唱曲,小玉不知从哪学来的山村小调,唱得有模有样的。
宝儿听着甚是喜欢。
门外有人影晃动,小玉瞬间冲到门边,拉开门喝了声:“谁?!”
来人被吓一跳,举高的手僵在空中。
“是你呢,还好小玉手中没剑。”宝儿讥笑地看着吓呆了的双儿,接过她另一只手中摇摇欲坠的碗。
小玉再大声一点,只怕这碗就碎了。
“醒醒。”小玉捏了捏她的颊唤着,心下乐开了花,不知自己何时练就了这一身吓人的功夫。
双儿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嘴一扁拳头便砸向小玉骂道:“小命都被你去掉半条了!”
小玉连连闪躲,嘻笑道:“这里实在来人甚少,我以为是坏人呢。”
双儿想起来此的正事,停下身子,走向宝儿道:“娘娘,我给您煮了营养保胎汤,您快喝了吧。”
“你每次都是从哪弄来的药材?”小玉不解道。
双儿神密一笑:“是阿丰给的,他呀,还吩咐顺便给你煮一碗呢。”说完,用暧昧的目光直瞧向小玉。
小玉一窘,啐道:“我又没怀孕!”
“那小的就不知了。”双儿依然在调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不报报旧仇怎能甘心?
宝儿见她们没完的样子,担心道:“别闹了,双儿你快些回去吧,被程程知道可饶不了你。”
双儿安然一笑:“放心吧,那三个女人出去听戏去了。”
“听戏?”宝儿一愣,忙道:“那王爷呢?”
“也去了。”双儿说得有些小声,以为宝儿是因为王爷和程程去听戏而吃醋。宝儿并非这般想法,有些愠怒道:“这天寒地冻的,她怎么可以把王爷也带去?”
“小姐你放心,不是人多嘛。”小玉不以为然道。
“可他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
小玉翻翻白眼,宝儿啊,就是对那个傻王太过上心了。明明是一个无心无肺的傻子,他何德何能呵。
搂着小玉的软玉身躯,宝儿细细地倾听着大门口的动静。夜已深,却依然不见她们回来。
宝儿慑手慑脚地起身,向窗边靠去,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夹着淡淡的北风,好冷!
再顾不得许多,宝儿随手抓起伞便走出房门,她必须要去问门童才心安。
门童蜷成一团缩在门边,正在打着嗑睡,兴许是太冷,眉头紧皱。
“小力!”宝儿重重地唤了声,小力不奈烦地抬眸,甩着手道:“天那么晚了,有事明天再来!”
宝儿盯着他,被她这么一盯,小力睁大眸子,看清来人时一下蹦了起来,然后跪下惶恐道:“娘娘……这……这么晚了……有事么?”
“王爷回来了么?”
“没……还没。”小力依然跪在地上。
宝儿点头,撑伞走入雪中。
“娘娘。”小力不安地叫道:“这么晚了,又是下雪天,你这是要去哪呀?”
宝儿回头,并不答他的话,转而道:“天冷,你进去睡觉吧。”
“奴才不敢。”小力虽冷得打颤,却不敢失职,再说如今林宝儿失势,她的话自是不能算数。
宝儿心知他在想什么,只轻叹了一声。
此时,远远的有马车靠近的声音。
小力欣喜道:“娘娘,定是王爷回来了。”
马车停在门前,银珠拉开门帘将程程扶出马车,接着是敏敏和欢欢兴奋地跳下马车。而宝儿要等的萧奇,却不见踪影。
程程瞧见立于雪中的宝儿,稍一愣神,转而轻笑道:“姐姐这是出来看雪景呢?”
“王爷呢?!”宝儿盯着他,声音愠怒。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么?!”程程毫不示弱。
宝儿微吸一口气,见她人多,不好在硬碰硬下去。委了委声音道:“这大冷天的,王爷若是冻病了,也不好向太后交差不是?”
程程一听倒有几分在理,口中却不愿示弱道:“他自己玩得不爱回来,那么大个人,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呀,他……可不是常人。”宝儿迟疑道。
程程瞟了她一眼,却是不愿在她面前服软,冷笑一声:“你本事大,去把他接回来咯!”说完一甩手往屋里走去。
宝儿愣在原地,不敢至信她居然这般冷血。欢欢和敏敏推攮一阵,随了程程进屋。
戏苑并不太远,可雪大地滑的,宝儿依然走得很吃力。
原本半个时辰可以走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多时辰。
戏苑已开始清静,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在收拾着桌椅。
宝儿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萧奇的影子,便抓了个家丁问道:“小哥,请问屋里还有人在吗?”
家丁打量着眼前浑身是雪片的美女,态度极好道:“姑娘是要找人吗?二楼客房住了好些人,可不知是否姑娘要找的人。”
“住宿的?”宝儿轻喃,萧奇定是不可能自己懂得住宿,也许离开了。只是,他会去哪呢?他找得到回家的路么?宝儿急了。
见她急,家丁也急,忙安慰道:“姑娘且稍等,我进去帮你找找去。”
说话间,一个粗矿的声音传来:“吃了酒,却想不给钱!”接着便是一阵桌椅摔落的声音。
宝儿一惊,忙冲进去,便见萧奇被一位汉子踩在脚下。汉子一脸怒容,而萧奇则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
“拿不出银两,老子非废了你不可!”汉子抬起脚,欲给他第二脚。宝儿心一横,便冲上去抱住他的脚,死死地抱住。
汉子一愣,低头看向碍着自己办事的人儿,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宝儿抬头央求道:“这位大哥,别打了,求您别打了。”
汉子抽回脚,一脸愤恨道:“姑娘不必心慈手软,对付这种蛮横之人,就得打,打断他的腿!”
萧奇艰难地爬起身子,见到宝儿只是傻笑一下,摇摇欲坠地往门的方向走去。
“想走?”汉子一出手,他便重新趴回地上。
宝儿跪下身子去扶他的身子,却被萧奇一把推开。
无奈,她只能转向汉子:“请问他欠了多少?”
“不多,也就三四两,只是不该这般惯他的臭毛病。”汉子道,突然转向宝儿,疑惑道:“他是……”
“我的夫君。”宝儿接下他的话,她的身上并没有带银两,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汉子哦了一声,打量着她,这般美丽的女子怎会是一个傻子的妻室?看出了她的发难,汉子笑笑道:“罢,姑娘且将人领回去,以后好生管着便是。”
宝儿摇头,摘下价值尚可观的耳坠交于他手中:“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开门做生意大家也都不容易,谢了。”
汉子手捧耳坠,还想说些什么,宝儿冲他温婉一笑,扶着萧奇走出戏苑。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宝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脚步凌乱的萧奇,艰难地行走着。
小伞并无多大用处,两人的身上都已飘了浑身洁白。
萧奇身子虽不太稳当,却走得飞快,不多久后,宝儿只能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着。
宁静的雪夜里,两人的身影显得这般渺小。
萧奇在哭,眼泪花了他的帅脸,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开始唱歌,词无完词,曲无完曲。
宝儿知道他很难受,身上定有不少的伤。
“奇,等等我!”宝儿微喘着气追着他的脚步。
萧奇却并不理会他,像个醉了酒的诗者,摇头晃脑的唱着自己的歌。
一阵风刮来,夹着漫天的雪花,吹翻了宝儿的小伞。雪花吹打在脸上,刺骨的痛,她再小心,终究也敌不过这风雪,跌坐在地上。
瞧着萧奇越惭远去的身影,歌声尚流动在风雪中,而他的人影,已消失于夜幕中。
宝儿终究也哭出了声,纤细的双手握成拳抵在雪地里,泪珠打在雪中,形成小小的几只小洞。
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身子早已冻僵,此时的她,身心具残。
“宝儿姐姐不哭,不哭……”
宝儿猛然抬头,便见萧奇不知何时已折了回来,正拿着她被风刮跑的小花伞。傻愣地伸出手,揭去宝儿脸上的泪珠儿。
“奇——。”宝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在他的怀里,环着他温暖的腰身,哭得更放肆了。
萧奇双眸依然痴傻,机械的着她的肩,机械的叫她不要哭。
不要哭?宝儿何常不想?她已经哭得够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