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钧握着手中的桃花坠子,一点点的感受着那坚硬的仿佛玉石一般的桃花在自己掌心慢慢的变得柔软,每一片花瓣都尽情舒展开。
先前若是栩栩如生,此刻便是真真一朵方方从枝头摘下的最鲜艳的桃花了。
盛宴钧眼底的神色阴晴不定,脑子中刚刚那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始终无法消退丝毫,反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儿的变得更加清晰。
渐渐的,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容貌。
闭了闭眼睛,盛宴钧手上使力,便要将桃花与先前的簪子一般毁掉。
同样会影响他的东西,且更加诡秘,盛宴钧怎么可能留在身边。
只是与碧玉簪子不同的是,盛宴钧手上劲力用上了十成十,那一朵桃花始终都不曾有过丝毫损伤。
别说手上劲力,便是用锐物切割,用火焰烧灼,那朵桃花都还是先前样子。
不算太意外,却到底让盛宴钧更加在心中添了戒备。
这一夜,盛宴钧始终没有真正睡着。
——
盛宴钧想要知道的事情,有的是人去为他办好,琳琅公主来了京城之后的一举一动,只是不到一日的功夫便全部查清楚了。
她找的花麽麽这件事情自然没有遗漏,还有一些从前伺候在夏青青身边的人,她也都找过。
询问学习夏青青的容貌举止言行,在在的都将琳琅公主那可笑的心思彻底暴露出来。
至于她脖颈上那条桃花坠子的来历,琳琅公主身边贴身侍女的嘴巴不是多么的严,琳琅公主在哪里获得的桃花坠子,获得坠子之后与从前有哪些变化,全部说的一清二楚。
“琳琅公主的桃花坠子是得人相赠的,听说是一个爱慕她的书生偶然从贺旭国一处山谷间捡到的,琳琅公主得到那坠子之后很是喜欢,一直随身佩戴,从那之后,她的容貌便越变越美,得到了许多男子的爱慕。”
“最有意思的是,每一个爱慕她的男子,最先认识她的时候,都觉得她是自己心中最喜欢的人的样貌,或者是自己心底幻想着的女子最对应的容貌。”
“琳琅公主身上有古怪,那条坠子更古怪。”
高全总结了这么一句话。
话锋一转:“不过,琳琅公主身上的那条坠子,昨晚在我们动手想要取走前,便失踪了,琳琅公主一夜没睡,一直在找,到现在没有找到。我们的人也去找过,确实不在琳琅公主身边了,我们的人昨日一天跟着琳琅公主,她没有离开过我们的视线,也不是她身边的人藏起来了,可能是谁先一步将东西窃走。”
高全看了盛宴钧有些发黑发青的眼圈一眼,比起一夜没有睡的琳琅公主,盛宴钧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很显然,对方也是没有休息好。
高全有些懊恼没有在昨夜便将查清楚的事情禀报给盛宴钧。
“主子,要不要用点儿安神的汤药?秦御医药膳做的最好。”
高全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不用了,只是有些失眠,给朕准备些安神香便好。”
盛宴钧随口答道:“至于那桃花坠子,不用找了,在朕这里。”
高全以为是盛宴钧另外派人去将坠子取走的,听到盛宴钧这么说,也没有怀疑。
盛宴钧身边的能人从来不少。
——
盛宴钧失眠了好几日了,一开始将碧玉簪子毁掉的时候,盛宴钧便做好了这个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因为那桃花坠子的存在,他可以入眠,入眠的话,便会梦到那一片桃花林,看到那个女子,梦中充满了愉悦轻松,仿佛在引诱着他沉迷其中。
可是盛宴钧怎么可能愿意沉迷不知所谓的梦境或者幻觉。
现在已经不是盛宴钧无法睡眠,而是他不想睡眠了。
桃花坠子无法毁弃,盛宴钧便将东西丢掉,丢过好几次,不止是宫中许多偏僻角落,甚至让人丢出宫去,还让手下送回到琳琅公主身边过。
可是每一次,在他睡梦间,那被丢的远远的桃花坠子都会重新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仿佛是跗骨之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桃花坠子在自己手边,然后,盛宴钧便被迫进入不想进入的梦境。
每一次从梦境中强行出来,盛宴钧的状态却都会变好。
明明没有沉眠,每每从梦境中强行惊醒,明明失眠了好几日,盛宴钧却从来不曾觉得困倦,不曾觉得精力不济,反而是这几日批阅公文办公理事,精神烁烁,脑中思绪从未曾有过的清醒。
“主子,你这几日的气色真好,看来那安神香挺管用的。”
高全看着盛宴钧那非常之好的气色,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便连着心中因为琳琅公主那张脸而起的惴惴情绪,都缓和了几分。
“是吗?”
盛宴钧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气色,镜子中映出的男子面色莹润,仿佛上好的玉石一般,脸颊上淡淡的健康的红晕,让他此刻的样子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仿佛是他少年时。
若不是盛宴钧身上自带着的威严气息还有眼神,此刻谁看着他,都不会认为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了。
那气色是很好,可是好的却有些太过了。
镜子中的男人眼底是与年轻外表相反的阴霾冰冷:“明晚便开宴,招待贺旭国的使臣,还有琳琅公主,忠王叔家二子听说还没有成婚,告诉他,朕看着两个人挺相配的。”
盛宴钧对琳琅公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耐心,他现在很确定,桃花坠子就是认准了自己。
也许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琳琅公主已经没有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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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晚宴,不少大臣带着家中子弟还有女眷前来,办的颇为热闹。
那些女眷中大多数都是适龄女子,每一个看着都有自己独特的美丽气质,或者出身很是不错,大臣们的心思与其说是在响应盛宴钧的意思给琳琅公主选婿,不如说是想要借着这难得的宫廷宴会的机会,让皇帝见见自家合适的女子。
也不定盛宴钧突然看中谁家的女子,那简直就是惊喜了。
也不是没有女子想要模仿夏青青初次遇到盛宴钧时候的样子,在盛宴钧到大殿之前,在外面和几个贵女起冲突,然后故意跌倒在了盛宴钧的面前。
戏做的认真,但是却惹的盛宴钧盛怒,当时便让人将那几个闹事的贵女包括跌到自己跟前的女子送出了宫。
其他观望的个个夹紧了尾巴,不敢再去想捷径,从宴会开始到结束让所有人失望的是盛宴钧果然一个女子都没有看上,众家贵女怎么来的,便怎么走的,谁都没有被盛宴钧特别关注。
至于前几日在朝堂上大闹了一场说是非盛宴钧不嫁的琳琅公主,最后却选了忠王爷的二子做贺旭国的驸马,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王爷家中没有什么前程能耐,唯一好处便是安分老实的次子。
让不少想要看她再闹一场的人失望又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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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钧一从筵席上退席,一张本就冷着的脸变得更加的阴寒,而他的身上也散发出可怕的煞气,很显然,他现在的心情极其不好。
比刚刚在宴会上表现出的盛怒情绪还要糟糕。
他走的很快,衣摆随着大大的步伐划出重重黑色的波浪,他身后的人渐渐的都跟不上盛宴钧的脚步,尤其那些个提灯的宫女,更是气喘吁吁,若不是训练有素,恐怕要当场跌倒好几个,就算没有跌倒,也是面色煞白,很不好的样子。
高全看了眼盛宴钧的背影,挥手让那些个宫女内侍退下,只剩下他和几个护卫跟上了盛宴钧的脚步。
盛宴钧终于停下了脚步,在太液池边站定。
他望着夜色中闪烁着淋漓波光的水面,一重重荷叶早已生出,一片片浓绿墨绿影影绰绰的掩映在波光之间,小小的船儿在荷叶后面露出一角,这样的景色,可堪入画。
盛宴钧的眸色,却比这暗色还要暗,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径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那个一身浅绿色衣裙的少女摔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触动的,因为听高全说起过,因为最近的梦境,因为心脏的不受控制,因为在那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片段,所以那个时候,他差点儿冲动的上前去扶起那个少女。
所以,盛宴钧才会那般生气,在宴会上都无法完全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到底是人,是鬼,是仙,是妖?”
盛宴钧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些森严之气,在这般的夜色下,乍然听到,会让人忍不住心底发悚,何况他话语本身就不太正常。
高全在后面听到了盛宴钧的问题,深深的埋下了头。
这个答案,盛宴钧没有失忆的时候都没有真的弄清楚过,何况是他这样的外人。
嗤笑了一声,盛宴钧伸出了手,掌心中果然又出现了那一枚桃花坠子,温温软软的,却带着万千的诡秘:“找几位有能力的佛家道家高手,过几日朕要亲自去一趟贺旭国。”
既然这坠子追着他不放,脑袋中的记忆追着他不放,自己的心也不愿意让他平静,那么,他就亲自去看一眼,某些存在想要他看到的东西。
只是自己失忆不管用的话,他不介意将那些影响自己的诡异存在彻底的毁去,不管夏青青到底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不管背后的存在是不是她,世间万物,总会有弱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