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虽然不是什么宝物,但是看着比你那玫青玉簪子好看,回头朕让人打造几支新的桃花簪子,比刚刚闻昭仪头上的还好看。“
盛宴钧对着小树苗认真承诺道。
小树苗摇了摇枝丫,似乎是作出感激一般的回应。
男人的笑便也越发的温柔了。
闻菲就在盛宴钧的背后,亲眼看着盛宴钧对着那一棵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树苗露出笑容。
她只有一次在男人的面上见过这种表情,便是那次在太液池边看到男人和夏青青小舟同游的时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为什么一个盆栽就能够让男人露出这般表情?
凭什么她比不上那个莫名出现的女人,连棵树苗都比她有吸引力?
闻菲的手慢慢的握紧,垂低的眸子中现出的是嫉妒。
——
盛宴钧答应夏青青的事情不多,但是既然应下了的,他就一定会去达成。
盛宴钧说要让人打造好看的桃花簪子,便亲自画图,召宫中最好的匠师按图打造。
说要送对方漫山的奇花异草,便也真的让人去天下各处收集奇花异草或者种子。
盛宴钧坚信夏青青会活过来,会看到用到自己为她准备的东西。
盛宴钧做一切自己觉得应该做放的事情,不论旁人观感如何。
夏青青人在他身边的时候,需要小心宠着,生怕旁的人利用她,伤害她。
皇帝身边女人的位置,有太多双眼睛看到。
但是现在只有一棵树苗了,盛宴钧也不需要小心了。
在他想来,旁的人会针对身为一个女子的夏青青,却不会去针对皇帝珍惜万分的一棵树苗。
盛宴钧想的本来没差,却没有想到,有些人的心思古怪的根本不能够以常理论。
——
盛宴钧每日里揣着树苗,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离眼的,但是沐浴更衣的时候,总也有错开眼的一瞬间。
小内侍几乎是强忍着心中的惊惧怀抱着小树苗出了乾清殿的宫门,径自去了一处守卫不太经过的枯园角落。
“锦姐姐,这是你要的东西。”
小内侍将白玉瓷盆小心的从袖子中捧出来,在对面宫人惊喜欲要去接的时候,忍不住缩了下手,躲开了对方的动作。
那树苗又给捂住在了袖子里。
“娘娘真的只是看一眼便还回去吗?锦姐姐,陛下格外看重这小盆栽,若是让陛下发现不对的话,那我就死定了。”
小内侍想到盛宴钧对着小树苗的重视,便忍不住手抖。
盛宴钧不是一个喜欢打杀人的主子,不是真的犯了他的忌讳,他便轻易不会让自己的乾清殿见血,但是小内侍很肯定,若是被盛宴钧发现自己动了小树苗,那绝对是犯了大忌讳的。
被称为锦姐姐的宫女见到小内侍这幅惶惶不安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小海子,你将我给你的赝品放到原位了吗?”
小内侍连连点头:“放了。”
锦姐姐舒展开眉头:“那就无妨了,让你送去的赝品和这真品完全一般无二,这树苗就是最普通的桃树苗,陛下便是再目光如炬,总不能够连一模一样的树苗都分的清楚长相。”
说着话,宫女从小内侍的手中抢过了那个小玉盆,因为动作有些急,玉盆里的树苗晃动了两下,想要寻觅熟悉的舒服的气息,结果只闻到了一股子呛鼻的脂粉气,小树苗瞬间变得蔫蔫的。
宫女没有注意到小树苗的异样,她的心思在别的地方。
将玉盆塞入袖子中,锦姐姐从另一边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粗布荷包:“小海子,这是安大婶托我捎给你的,她亲自做的荷包,里面有她求的平安符,让你随身携带,还托我告诉你一声,家中现在一切安好,你兄长欠的债已经全部还清,现在在一家铺子里帮手,每个月能够挣下几个大钱儿,小侄子也已经进了学堂,切勿挂念。”
小海子捧着这个粗布荷包,面上全是喜色,哪里还顾得上去想什么树苗:“谢谢锦姐姐,谢谢娘娘恩德。小海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大恩。”
锦姐姐看着小海子那真心感激的样子,沉默了会儿:“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已经帮了娘娘了。”
小海子紧紧的攥着荷包,不时的摸索着上面老母亲亲手刺绣的福字,满心都是感恩欢喜的往乾清殿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迟缓,身子不断的晃动着,眼前发花,小内侍觉得自己鼻腔中有什么东西流淌出来,忍不住伸手捂住,一手的红色,哗然一声,小内侍失足跌入了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宫中随时随地都可能死人,一个小内侍,甚至打不起一个水花来。
世上最能够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
锦莲躲避着人,脚步匆匆的进了闻菲所住的宫殿:“娘娘,东西拿到了。”
锦莲将被自己塞入袖子中的小树苗放到闻菲的身前,忍不住开口:“娘娘,这物件是陛下现在极珍惜的东西,您大费周折要弄来何用?”
还动用了好容易安插到乾清殿中的小海子,就为了一棵树苗。
闻菲坐在那里,伸手随意的拨弄了两下小树苗,听着锦莲的疑问,耻笑了声:“本宫要来何用?本宫要来出气的,还真的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桃树苗,陛下却宁愿看这么个玩意儿也不愿意多看本宫一眼,真是可笑,不是吗?”
闻菲的面上全是讥诮,再无温柔,在锦莲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去,拿剪刀来。”
带着锋芒的剪刀贴近了树苗。
似乎是察觉到危险,枝丫微微一晃,侧过了剪刀。
闻菲微微眯了眼睛,她很确定自己刚刚那一下是对准了的。
纤纤素手手持金色的小剪子,这次却是对准了中间最粗的主干。
主干猛地弯了一下。
堪堪擦着剪刀过去。
“妖,妖怪!”
闻菲还没有如何,旁边站着的锦莲已经忍不住惊叫出声了。
“闭嘴!”
闻菲冷呵一声,那眼神中的冷厉让锦莲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原来不是死物吗?”
闻菲看着脆弱的小树苗,轻声自语,唇角勾起:“若是妖怪的话,倒是更好。”
女人那笑容中全是残忍的味道。
“拿火来。”
——
盛宴钧在换上寝衣之后,眼睛习惯性的看向一边的小树苗。
小树苗直挺挺的立在玉盆里。
“今日怎么站的这么直?”
盛宴钧伸手摸了一下小树苗的枝丫:“往日里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吗?今日……”
盛宴钧的声音蓦然顿住,他的面容在哪一瞬间像是凝滞了一般,僵硬的厉害。
猛地挥手将眼前的白玉盆扫落在地,碎玉片,大片土壤,还有笔挺挺的小树苗全都摔落在地。
“今日所有进出朕身前的人,全都拿下彻查!”
高全在一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盛宴钧对那小树苗的宝贝他这个身边人看的最是清楚,突然就将东西摔了,又大发雷霆要锁拿人,高全担心的望向盛宴钧,却只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狠戾暴怒。
“有人用赝品换走了她!”
盛宴钧一字一顿道。
高全下意识的就知道了盛宴钧的意思。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之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敢动这个,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拔毛,找死之举。
——
娘娘,乾清殿那边所有宫人都被拘拿审判,还有禁卫军出动,是不是陛下发现东西不对?”
“要不然,我们将这妖物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锦莲抖着嗓子劝盛宴钧,面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尤其当她望向那株有些残破乌黑,却还存在着的小树苗的时候。
刚刚闻菲可是拿着火烧水淹剪刀剪,这种种手段,别说是一株树苗,便是一个活人也要被折腾死。
可是这桃树苗除了破败点儿,焦黑点儿之外,再无其他。
若是说一开始只是害怕,现在锦莲已经是恨不得远离小树苗了。
闻菲恶狠狠的看着被自己折腾了个遍却就是没有灰飞烟灭的小树苗。
“送到太后的慈宁宫去。”
“这妖物是太后宫中的人从陛下那里偷盗的,安排好。”
闻菲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平息心口那股怨气怒气。
比起一时单纯的发泄某些负面的情绪,她更加看重的还是未来。
——
盛宴钧看着被高全捧着送到自己跟前的小树苗,白玉瓷盆上面焦黑一片,满是裂痕。
而比瓷盆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惨烈的,是里面歪倒一边的小树苗。
树苗周围的土乱七八糟的翻着新,显然还被从盆子里移出来过。
他几乎不敢认自己这几天好容易养护出来的小树苗。
白日里还会和自己招呼,生机盎然的小树苗,此刻看着仿佛死了一般。
盛宴钧不敢碰触对方一下。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枯败的枝条颤巍巍的动弹了下,然后,轻轻的搭在了盛宴钧的指尖上,再没有力气多动一下。
却已经是侥幸存活的小树苗仅能够做到的安慰了。
“严审,所有牵涉之人,一个都不放过!”
盛宴钧的声音很低,很沉,嗓音里憋着深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