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钧不知道,他和贺蒙刚刚离开,一直端着的太后便将自己面前的茶几连着茶具一起掀翻,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涨红,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闻氏,闻氏,怎么哪里都有他们,他们怎么不彻底的去死!”
“闻樱那个贱人,就算是入了佛堂也不让我清静,贱人!”
“还有她生的那个贱种,不是自己的就是不是……”自己的。
“娘娘慎言!”
太后先前发脾气的时候身边的人只是看着,没有往前,太后的脾气上来的时候谁上前谁倒霉。
可是当太后控制不住要咒骂出更多的时候,身后宫人中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妇人上前一步,抓住了太后的手腕。
太后手腕一疼,脸色一白,有些清醒了过来,她左右看看,虽然现在寝宫中站着的都是她的心腹,可是若是有人经不住将她刚刚所言透漏,又被人猜出其中真相……
太后的唇抖了下:“来人!”
太后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冲了进来。
“刚刚这几个奴才伺候不力,带下去好好教导他们规矩!”
虽然说着是教导规矩,但是宫中的教导规矩,一个不小心就是要人命。
被太后指着的那些内侍宫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太后百般求饶,大喊冤枉。
可惜太后早就狠了心,刚刚她气恨至极下说出的话,是绝对不能够有丝毫外传的,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泄露,她也不允许。
“娘娘,您日后千万要慎言,今日只是几个随时可以处置的宫人听到了不该听的,还能够压下去,若是日后被旁的人,被陛下听到您这番话,该当如何?”
太后身侧的宫人对那些哭喊着被带下去的同僚丝毫没有恻隐之心,而是径自提醒着太后。
“娘娘,我们薛家好容易能够压过闻家一头,虽然陛下现在被闻家暂时迷惑了,但是您终究是陛下的生母,薛家终究是陛下嫡亲的母族,只要这份母子亲族的血缘不曾断裂,那么闻家再是如何蹦跶,也只是蹦跶罢了,闻樱,也绝对没有和娘娘再争锋的一日!”
太后反手握住对方的手,修剪的尖细的指甲掐入了对方的手腕之中,掐出了血:“你说的对……”
太后喃喃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皇帝是我的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在我这个母后,站在薛家这边,闻家再努力又如何?只是白费了功夫。”
她不断的说着,仿佛在加重自己心中的信心一般。
身侧的宫人手腕不是自己的一样,任凭太后的指尖掐入肉中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听到太后的话,淡笑着点了点头:“娘娘能够想明白便好,有些事情,只要我们稳得住,便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宫人凑近太后的耳际,轻声开口:“娘娘就算有旁的打算,也要徐徐图之,万万不可做太多露出把柄马脚,让旁的人捡到便宜。”
“云姑,幸亏有你在一边提点于本宫,否则的话,本宫一人真是会被这无情宫廷吞噬了。”
太后叹了一声,眼中已经彻底的清明了过来:“皇帝现在到底年少,没有多少心机,容易被人哄骗,闻家的那个女儿都入宫了,我们薛家也不能够什么都不做。”
太后唇角甚至勾了起来:“你回一趟薛府,传本宫的口谕,本宫在宫中思念亲人,想要雅儿入宫陪本宫一陪,以解思亲之苦。”
她这不是恳请,而是直接的要求。
薛家既然受了皇帝母族的好处,那就必须要出足够的诚意。
当年做下决定的是她和薛家,结果这么多年担惊受怕,一直为此努力忍受掩饰的却只有她。
这不公平。
云姑瞅了太后一眼,没有劝阻什么,而是直接应了声:“奴婢明日宫门一开便去薛府传话,娘娘放心,薛家的女儿入宫定得高位,大小姐定然会感激您的。”
仿佛完全不知道太后早就存下小心思一般。
——
“被罚跪祠堂了?”
盛宴钧因为刚刚在路上想到夏青青,十九又正好回来,便招了他询问了两句。
他料到了小丫头八成的可能会被发现,也会被罚,可是听到十九所言陶夫人罚她跪一夜祠堂,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那丫头今夜扭伤了脚,又受了惊吓,哪里能够去跪一夜的祠堂。
“那陶家夫人倒是较真,不论如何,她家的女儿现在也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盛宴钧忍不住开口道。
在宫中中选,正式宣旨赐下封号入宫的,就算还没有正式入宫也算是皇帝的女人了,本身是更要小心自己的言行,但是其家人,也要注意言行。
女儿已经不止是女儿,也是主子了。
“陶三小姐运气好,将主子您给她的玉佩当做是送给陶老爷的礼物交出去了,要不然哪里只是罚跪祠堂呀。”
十九没有察觉盛宴钧心里的些许不快,还有话语中那份意有所指,还帮着夏青青庆幸。
“而且主子您不是让我看着点儿她吗?我还帮她点了那个看着她罚跪的麽麽的睡穴,陶三小姐吃不了亏的。”
十九有点儿邀功的意思。
盛宴钧看了他一眼:“既然没有盯上的,陶府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今晚刺客就潜伏在左近你居然都没有发现,能力还有待加强,隐七已经自去加强训练了,你也别闲着,一起跟着去练练。”
盛宴钧的话语一出,十九有些傻眼:“主子……”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呀。
盛宴钧明显对那小丫头不一样,他这么尽心的保护她,怎么不止没有奖赏,还被罚呀。
天知道他可不是七哥那样喜欢自虐的存在,再加强训练,人会训残的。
盛宴钧对十九眼中恳求之意彷如未见。
“下去吧。”
十九一脸怨妇脸的消失在大殿中。
盛宴钧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十九说的玉佩除了自己送给夏青青的那块白泽玉佩之外不做第二想。
虽然他先前对自己送出这块玉佩有些后悔,担心给夏青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小少女回头便将自己亲手送出的玉佩借花献佛的送给陶大人,他心里若是能够痛快,那才叫奇怪。
若是现在夏青青就在他面前,盛宴钧想自己会忍不住的想要收拾她一顿。
正生着气,外面传来人声,小内侍进来禀报:“陛下,英昭仪亲自来给您送些吃食,现在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英昭仪名为闻英,便是闻家进宫的女儿。
虽不为四妃之一的高位,但是进宫三年便封了昭仪,也算是厉害的,谁都知道若不是太后一向对闻家不对付,现如今英昭仪早就成了妃位了。
毕竟人家在皇帝刚刚登基不久便入宫陪驾,还曾经救过驾呢。
也因此,对于英昭仪这种半夜送汤水的事情,乾清殿的内侍还是前来禀报的。
盛宴钧的情绪实在是不高,想到自己巴巴送出去的玉佩被夏青青当做赔罪的礼物就那么给了陶大人,他便忍不住的心中生火:“乾清殿是朕处理政事的地方,后宫禁足,让英昭仪已经注意一下,若是无有要事,不要随意往这边来。”
盛宴钧虽然只是冷淡着脸说这番话的,好像没有多生气,但是话语本身便已经足够吓人了。
全是警告之意。
那个以为会得赏赐的小内侍身子一抖,连连应是,匆匆向着外面跑去。
跑的太急,小内侍差点儿撞到人,抬头一看,是内侍总管高全。
“你这么急着投胎去呀?”
高公公皱眉,低声训斥。
“干爹,小的不是故意撞您的,干爹您大人大量别怪罪小凳子。”
小内侍帮高全接住了手边的东西,一手锤了几下高公公的肩膀,好话不断。
“这是怎么了?”
高全斜着眼睛看干儿子。
小凳子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陛下先前明明对英昭仪宽容的很,不是还让英昭仪在乾清殿中伺候笔墨吗?怎么这次会发这般大火……”
小凳子觉得自己很冤。
“你个傻小子,上次陛下允许英昭仪入乾清殿,不代表这次还愿意在这里看到她,帝心难测,你若是以为陛下这么容易讨好,你一辈子也就是个传话小太监的出息了。”
高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别说是英昭仪了,便是天仙来了,也不会有兴致的,你可记住了,以后传话的时候,先看准陛下的心情再说,君恩一事,从来都不是一定的,别随便下注,没的将自己牵扯进去倒大霉。”
高全语重心长,自觉自己今日真的是格外用心教导底下的了。
毕竟对方叫自己一声干爹,叫的也算亲近。
小凳子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迟疑了下:“英昭仪长的那般好看陛下也能够说不见便不见,我觉得,日后便是真的天仙来了,陛下估计也没有什么特殊对待了吧。”
“干爹,我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您手底下做事吧。”
小凳子得出了跟着哪个女主子都不靠谱的结论,最后自觉还是跟着高全老实伺候在盛宴钧身边最靠谱。
高公公在那边教导小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一直等在外面的英昭仪却是冻的唇瓣瑟瑟。
“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小凳子这么久不出来,陛下定然是不打算见您了。”
英昭仪身边的宫女低声道,眼中全是无奈同情。
盛宴钧一向没有在乾清宫见后宫的习惯,英昭仪就因为前几日被皇帝留在乾清宫问了些闻家的事情,就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今日特意打扮过了拿着亲手煲的汤水前来,结果却是这般结果。
宫女都能够想到待到明日后宫中众人对自己等人的羞辱嘲笑了。
英昭仪抿紧了唇,握着食盒的手用力到微微发白的地步,听着宫女的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她当年赌了一把救驾,从被太后百般打压嫌恶的采女一跃成为了昭仪,只是从此坏了身子,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在盛宴钧的心中,现在看来,只是她多想了。
半晌:“我们回去吧。”
乾清殿中的帝王,那般冷心冷情的男人,英昭仪真的好奇,对方真的能够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