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蝉翼的面具从脸上揭下,普通平凡的面容下出现了一张极俊美的脸。
盛宴钧将面具递给身边的内侍,接过用温水浸润过的帕子之后,仔细的擦拭起了自己的面容。
有内侍快步进来禀报:“陛下,太后娘娘听说了您出宫遇刺之事,极为震怒,刚刚宣了禁军统领贺蒙前去慈宁宫问话。”
盛宴钧将手中的帕子扔给宫人,对方接过帕子帮着盛宴钧继续擦拭面容。
男人神色丝毫不慌不乱,微微闭着眼眸,直到被身边人服侍着擦拭干净了面容,换好了衣服配饰,才转身要走。
“陛下,您腰间常带着的玉佩不见了。”
内侍总管高全怒斥周围的内侍宫人:“陛下的白泽玉佩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盛宴钧走的时候,可是他亲手将玉佩为对方挂上去的。
盛宴钧顿了顿脚步:“玉佩丢了便丢了吧,方才在街市上太乱,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盛宴钧不想直接说出自己将玉佩赐了夏青青的事情。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不好。
高全惊叫一声:“陛下,那可是您最喜欢的一块玉佩,据说那玉料是为玉矿之精,一整个玉矿也就得那么一小块好东西。佩戴者甚至能够延年益寿,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去找!”
高全急的团团转。
盛宴钧看他那着急乱转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行了,丢了就是丢了,若是真的让谁捡回去也是有缘,何必要强要回来,朕身为一国之君,难道还舍不得一块玉佩吗?”
高全一看盛宴钧似乎生气了,立马闭上了嘴巴,只是老脸发苦,嘴里忍不住嘟囔着:“这可是先皇赐给您的呢,无价之宝,谁若是捡到,可真是邀天之幸了。”
盛宴钧任凭高全在身后碎碎念,收拾好之后便带着人径自往太后寝宫去了。
还没有进去太后寝宫,便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不好,伺候的宫人内侍们一个个弯着腰垂着头,闭紧了嘴巴,恨不得缩到地底去。
越是往里走宫人们身上的气息越是压抑。
“贺蒙,你身为禁军侍卫统领,负责的便是宫禁安全,皇帝安危,结果皇帝私自出宫你不曾回报便罢了,居然还让刺客杀到皇帝面前,你这个禁军统领简直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你做的不好,有的是人想好好做!”
“我大周人才辈出,本宫就不相信寻不到一个比你能耐忠心的禁军统领!”
太后的话语尖锐,声音更是饱含了怒气。
“臣有罪。”
贺蒙跪在地上,将脑袋深深的垂低,不敢抬头说什么辩解的话。
“母后所言甚是,今夜朕遇刺之事贺蒙确实是有些失职,既然如此,那就撤掉贺蒙的禁军统领之职,让闻怀担任吧。”
盛宴钧慢慢的踱步进来,口中不紧不慢的道。
早就有人禀报盛宴钧来了,太后刚刚那般发作就是为的让盛宴钧听到看到。
好让她能够换掉贺蒙。
贺蒙是保皇党,性子一向温和没有什么架子,在禁军中也是和稀泥的存在,太后一直认为自己娘家侄儿比贺蒙有能力的多。
难得找到这么一个把柄,她自然是抓住不放了。
她早就想好了,若是皇帝开口求情,自己立马就用话逼住对方。
毕竟今夜私自出宫的人是盛宴钧。
这种事情若是真的摆到朝堂上说,朝臣们定然会对盛宴钧失望的。
一个不注重自身安全,随性的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太后想的很好,连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都准备好了,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盛宴钧一来便直接要撤贺蒙的职位,甚至提出用闻怀来接任。
太后的面色难看之极:“皇帝你这是什么话,贺蒙就算失职,那也是堂堂的朝臣,不是皇帝一句话说换就换的,你以为这禁军统领的位子是谁都能够做的吗?闻怀,闻怀是闻家的儿子,你居然要让他来接任禁军统领的位子,你是不是成心和本宫作对!”
太后猛的一拍桌子,很是动怒。
“是不是闻家的人给皇帝你下了什么迷药了,你居然想要用他们家的人,你难道忘记了闻家和你外祖家一向作对,忘记了当年因为你父皇宠溺闻樱那个贱人,你受了多少委屈冷落吗?”
“就因为闻家人的存在,你一个堂堂的皇后嫡子,到最后却是百般艰难才登上了这个皇位,为了这个位子,你遭受的那些磋磨,你难道全都忘记了吗?”
太后厉声呵斥,面色涨红。
太后出自薛家,一向对自己的家族关照有加,对后辈亲人也是很爱护的。
而闻家,正是薛家的死敌,和薛家在朝堂上从来都是互相攻讦的关系,于公太后厌恶闻家至极,于私,她更是想要让闻家彻底消失。
先帝还是皇子身在潜邸的时候,正妃人选本来是闻家女儿,可惜对方正值母丧,皇子的婚事耽误不得,且母丧之女一向都让人心中犯点儿嘀咕,所以太后得以成为正妃,后来成为皇后。
太后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压倒闻樱,压倒闻家的嫡女了,哪里想到先帝登基之后,闻樱也跟着入宫直接晋升为贵妃。
太后又想,自己是皇后,总是正妻,贵妃说的再好听也就是皇家贵妾,还是要永远低正妻一个头的。
哪里想到,先帝被闻家的女人迷惑,居然起意废后,当时太后和闻贵妃同时怀孕,先帝甚至承诺闻贵妃说她若是诞下皇子便直接让那孩儿成为太子。
太子未来是皇帝,皇帝的生母便是太后!
这番话先帝是偷偷的在闻贵妃的宫中近前说的,极为隐秘,若不是太后在闻贵妃没有进宫前便收买了她身边心腹婢女,恐怕根本不知道先帝那个时候动过这个心思。
若不是太后下了狠心,做成了那件事情,现如今闻贵妃和她的身份遭遇早就掉了一个个儿。
长年在佛寺青灯古佛生不如死的是太后,得以长居慈宁宫永享富贵的便成了闻樱那个贱人了。
想着往事,太后的眼神都跟着阴戾了起来。
她眼角的余光不时的瞥向盛宴钧,里面有隐隐的厌恶与猜忌。
盛宴钧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太后眼神的变化一般,自顾开口:“母后,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闻贵妃是闻贵妃,闻怀是闻怀,闻怀在禁卫军中当职很是尽心,能力也很不错,朕身为皇帝,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心性,朕也正是要给朝臣给天下人看看,只要对朕忠心,为朕办事,无论先前是哪一派哪一方的,朕都不介意重用。”
盛宴钧这话说的沉稳大气,太后却是听的咬牙切齿:“闻家的人本宫绝对不同意掌控禁卫军的位子,贺蒙虽然有错,错不致去职,今夜错大多还在皇帝,皇帝想要不拘一格用人才,也别寒了老臣的心。”
盛宴钧皱眉,似乎是对太后这般坚持不让闻怀接替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不满。
“母后既然坚持,贺统领,你退下吧,不要忘记母后的恩典。”
贺蒙刚刚一直没有出声,在两母子起了争执之后更是将自己当做隐形人一般,努力将存在感降低,此刻听到盛宴钧的话,满面喜色:“臣谢太后娘娘,陛下不罪之恩,臣日后定然衷心办事!再也不出今日之纰漏。”
太后听着贺蒙的话,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了一些。
——
“陛下,您下次出宫可千万不要再出这种纰漏了,简直是吓死个人了。”
一出了太后的寝宫,左近无人,刚刚还老实的近乎懦弱的贺蒙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抱怨了两句。
盛宴钧瞥了他一眼:“既然做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就要做好顶缸的准备,除非你真的想将这个位置让人,朕若是为了不让你难做便连宫门都不敢出,这个皇帝做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贺蒙却是听的额头冒冷汗:“陛下,臣这不是刚刚怕的吗?就担心太后娘娘真的同意臣退位让贤呢。”
“这你可就是白担心了,母后的话,便是让禁军统领的位子空着,废弃了,也绝对不会让姓闻的坐上去。”
盛宴钧随口答道。
贺蒙看了下对方的面色:“闻怀的能力很强,对陛下你也是忠心耿耿,若是陛下重用的话,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大周朝的人都知道薛家和闻家的官司,只是贺蒙想到闻怀明明能力那般强,却一直只能够在禁卫军中担任一个不起眼的偏将位置,便忍不住开口。
盛宴钧笑了笑:“你倒是不嫉贤妒能。”
再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太后对闻家的厌恶,有些太过了。
而且仿佛格外忌讳自己对闻家有稍微一点儿亲近之意。
宫中的秘密,从来都是最深沉最可怕最无法想象的。
宫中的人,也都是演戏的好手,连带着他在内。
脸上的面具揭下来一层,还有另一层。
倒是陶府的小丫头,直白的让人好笑,心思根本不用丝毫费心猜测。
看了下灰蒙蒙的天空,天还没有亮,也不知道小丫头现在有没有回去府中。
有没有被家中人发现。
要入宫的秀女,除非那家人真的蠢钝如猪,否则的话,怎么也不会让人失踪一晚上也没有发觉的。
想到那丫头要被好好教育一顿,男人突然间就感觉到些许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