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来时他慌乱之中也无意间看到了纸鸢一瞬间‘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便更增加了纸鸢是‘无辜受害者’的可能性,但纸鸢为了他这个意中人,在他狠下心指认是她勾引自己时,不但没有反驳,反而‘成全’了他,主动承认是自己不知廉耻。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来讲,是多大的勇气?她对自己,又是怎样的倾慕?这些都让元睿心生恻隐。
而于蓝丞相这边来说,纸鸢一心把过错往身上揽的做法反而惹人生疑。
蓝丞相看纸鸢的长相有几分自家小女儿的灵气,就不太相信她会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
据纸鸢自己所说是爱慕元睿,那便很有可能是纸鸢为了心上人打算牺牲自己,又更甚者是元睿胁迫她这样说。
蓝正本来就对元睿没什么好感,这下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越想越气,再看元睿时不时瞥向纸鸢心虚歉疚的目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连林母都觉得也许是自己看走了眼,这纸鸢其实是个实诚的。
至于蓝颜月,她也听出了些门道,但她一心希望元睿只有自己一人,倒宁愿纸鸢所说是真的。
蓝正威严的眼睛一扫,明白是一回事,处理起来却要斟酌,他先是惩治了婢女纸鸢,着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再对元睿喝问道:
“元睿,我问你,当初可是你亲口承诺要善待月儿一辈子的?”
“是。”
“可是你亲口说要给他幸福的?”
“是”
“可是你亲口说来日必当高中,让月儿和她腹中孩子过上好生活的?”
“是”
“哼!那你怎么敢背叛月儿,和一个婢子颠鸾倒凤?你怎么敢在濒临科举之际贪欢享乐?你怎么对得起月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蓝正不愧多年居于丞相之位,堪称文坛领袖,一句句排比砸的元睿这个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哑口无言,诺诺应是。
元睿也是深深后悔,他昨晚醉得实在厉害,现在脑子里都对那些事情没个清晰轮廓。
“那你可愿受罚?”
“……愿意”
“那好,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蓝颜月一听心里一惊,忙起身踱越到蓝正面前,一把跪下抓住父亲大腿,哭求道:
“爹爹,放过元郎吧,他不会武艺,三十大板下去是要出人命的啊!!”
元睿心里也是悚然,自己一介书生,三十大板,不死也成了残废,就算身体调养了过来,没有个把月也是下不了床的,到时已错过了科举的考试时间……
这蓝丞相好狠的心!!
蓝正似乎也想到了科考这一点,他方才气急,才说出了那样的话,一个婢女都为了你受了二十大板,你堂堂男儿如何受不得?
不过他倒也没有绝了元睿仕途之心,沉吟着怎么揭过。
那边家丁却已进得大厅,作势要去携那姑爷,蓝颜月一见之下更是惊惧,急忙为自己的夫君开脱:
“爹爹,是我,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是月儿看元郎因为科考心绪不宁,才遣了婢子让她与元郎一夜春宵,月儿自知怀孕,不能与元郎行……那事,只盼元郎有个房中人替我为他宽解一二,都是月儿的错,求求你,求求你放了他吧!”
元睿也赶紧挣脱家丁,表明心意:
“相爷,元睿这次酒后乱性,真的知错了,以后要是再敢犯这样的糊涂,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月儿待我的好有目共睹,我对月儿的倾慕之心更是天地可鉴,您如果实在气不过,就处置我吧,三十大板元睿还受得,拼着参加不了今年的科举我也要证明我是爱月儿的。”
蓝正对女儿有些怒其不争,明明就是元睿犯的事儿,大女儿却还要这般维护他,对元睿这番言辞却是不置可否。
林母坐在一旁,看看自家哭成泪人儿的大女儿,再看看神情坚决誓言铿锵的元睿,到底是妇人心软,她对蓝正劝道:
“老爷,既然元睿知错又保证不犯,这次就算了吧,科举在即,可不能因此误了考试。”
蓝正沉默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这次我可以不罚你,但你自己承诺的要高中状元,如果没中……”
他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想必你自己也没脸待在这相府了吧?”
蓝正想这倒是个可以彻底让两人死心的好主意,元睿他实在看不上,就算他才华如何横溢,可他做人却让蓝相很不满意。
没有担当……
枉读圣贤书私通了她女儿,事情败露后不坦诚认错只想着私奔,科考在即心烦意乱却借酒逃避,酒后乱性要了婢女反而怪罪到婢子身上。
蓝相思衬着,若是元睿未能高中状元,倒是可以顺势斩断了他俩的孽缘,凭着自己在京城的声望人脉,或许可以再为女儿觅得一良婿……
元睿默然,随后磕头道:“元睿明白,元睿必不负相爷期望。”
多可笑,他到现在都叫的是‘相爷’,而不是‘岳父’。
蓝正冷哼:“但愿如此……至于那婢子…你随意解决吧。”
蓝相和林母离开后,蓝颜月才扶着元睿站起来。
元睿跪了许久,腿钝钝的没有知觉,过了会儿才缓过来,仍是酸麻十分。
他在蓝颜月的搀扶下走出大厅,一出门就看见家丁拖了打得皮开肉绽的纸鸢扔在他面前,道:
“姑爷打算如何处置?”
纸鸢在这时竟也还能撑着保持清醒,她气若游丝,道:
“姑爷你没事了?太好了,纸鸢这一顿打捱得真值。”
这更是加重了元睿的恻隐之心。
又对蓝颜月道:“大小姐,你别因为奴婢和姑爷生了嫌隙,奴婢求小姐不要理会奴婢,让奴婢在这儿自生自灭,小姐就当从来没有奴婢这个人……”话未说完,人已经不堪重伤晕了过去。
蓝颜月心下有些不忍,夫君酒后乱性稀里糊涂要了这婢子,这婢子非但没有想着借此求得名分,反而为夫君开脱,连命都不要了还想着成全自己和元郎……
蓝颜月这般想,竟是不自觉认为昨夜之事并非是纸鸢主动勾引的元睿。
她带着几分试探几分不忍道:“纸鸢对元郎的爱慕之心着实令人感动,她也甚是可怜,元郎若是有这个心思,那边纳了她为妾吧。”
“真的?!”蓝颜月看着元睿瞬间的欢喜,心凉了下来。
元睿也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表现过于雀跃,瞥见蓝颜月难看的脸色,安抚道:“月儿,你要知道,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你,纸鸢她,我是绝不可能纳未侍妾的……最多,收做通房丫头,你看可好?”
蓝颜月笑得有些苍白,声音干涩,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