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似乎并不理会他的愤怒,继而说道,“若是将军嫌在下和妹妹打扰床榻之乐,这您大可放心,我们自不会乱说。”
穆敏没说话,好半天整个别院,万籁无声,只有两个男人怒气碰撞以后激荡起来的震颤之音,一下一下回响在我耳边。
二哥哥揽着我,他全身在微微颤抖,我知道穆敏定然肆动怒了。
“怎么样,穆将军,您可以先回房忙,我和妹妹来找家父。”
二哥哥的话音才落,我便听的刀剑出鞘的声音,如是一道闷雷从天上打下来,我未曾多想,只看到那印量的剑影在眼前一闪而出,我挣脱二哥哥的怀抱,毅然决然迎向那剑影。
只觉得胸腔一热,一丝一缕,密密麻麻的痛感一点点在胸口蔓延,我像一只护犊子的母鸡挡在二哥哥身前。
穆敏似乎不在意,当着二哥哥的面,点点将剑刺入我体内,我不哭不含不喊不闹。
比起眼睁睁地看着二哥哥受伤,我宁愿是自己受伤,至少疼的是身体,我最怕心疼,最怕那一剑下去活生生的二哥哥就此倒下。
那样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真的一无所有了,这些天我能这样一鼓作气地活着,所幸是有二哥哥在,我知道他会在我身边,所以才会那样决然地下定所有决心。
“穆清,你这是做什么?”
二哥哥忽然往前一蹿,两双手毅然决然地抓在那剑身上,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和穆敏力量悬殊下,那剑依然在一下一下深入我体内。
我地目光自那冰凉地剑身上停格,二哥哥地两双手早已经被割破,殷红地血液一滴一滴淌下来,仿佛流不尽。
血腥之味弥漫在我身边,我双眼一红,嗓子一痛,我是受不了这样地气味,仿佛携着死亡地气息,我自小到大就受不了。
曾经在边塞,伴随这股气味必然出现地就是,士兵们的负伤以及死亡。
我脑子一乱,又想到了阿爹总会在我哭的时候,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肩膀,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他别无他法,来安慰我的眼泪以及我的忧伤。
曾经不懂,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是一个自小到大驰骋疆场的人能给我唯一的温从。
我没有阿妈,那是我阿爹给过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温柔。
我看着血液一滴接一滴往外渗,插在胸口那剑终于带起翻天覆地的痛感,放走了我体内所有的倔强。
我抬起头来,我知道我一定哭了,二哥哥侧对着我盯着穆敏,他目眦尽裂的侧影里,只有长长的睫毛在颤动,他是在乎我的,大概他同我一样,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是我替他裆下那道剑。
穆敏双目凌然,嘴角漾出一缕讥讽地笑意。
“二哥哥,你走开,去做你该做地事情。”
我眼睛直盯着穆敏,二哥哥回身看我一眼,决然抽身离开。
他走出了别院,我知道他是有要紧事才来如此奋不顾身来穆府大闹一番的。
他所要做的,不是为了他,只能因为我。
他走后,我分身体虚晃晃地往前跌了一下,穆敏蹙眉看我,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地恨意在他目中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我别过脸,凭眼泪掉了个尽。
我们两个像是狭路相逢地敌人一般,不战不休,这一剑如果能斩尽我所有情丝,我宁愿它能捅到我心窝里。
哐当一声的开门声,打碎了我和穆敏沉默的对峙,我们像两头萌受,谁也不懂得退缩。
“穆清——
楚俏的声音紧随其后飘来,你看,哪怕我再恨她,再恨这样心思城府深的人,我依然忘不了她的声音,哪怕于4千人万人之中,她只要看我一眼,或者唤我一声,我还是能清晰分辨出来是她。
她跑过来,像一头孤独的困兽,飞蛾扑火一般扑过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我以为我们还如从前一般,勾肩搭背,自在快活。
可是下一秒,在她伸手握住剑身,侧身唤了一声穆敏将军后,那样矜持娇羞的声音,将我扯回到现实里。
我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心如刀割,远要比刀剑穿胸还要让我挫骨扬灰。
“哟,穆将军你这小妾,还真是心善啊。”
穆敏双目一冷,眼中有明光散尽,转瞬之间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似乎被千万浮尘遮的一丝不剩。
他猛然抽回剑,我只觉得胸腔一冷,有一股又一股的血液汩汩而出打湿了衣衫。
我顺着穆敏收剑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跌去,楚俏一转身紧忙扶助我,我看了一眼楚俏,忽略他所有神采里的真情,侧身一把推开她。
“滚开——”
我只觉得浑身虚飘飘的,犹如踩在云端一样,我分不清脚下究竟踩了何物。
“穆敏,你引我入局,不就是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杀了我?”
晚风刮来,刮的我全身森凉,我忽冷忽热,双眼沉重的要命。
可是我只要抬起头来看到那张脸,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面容,我就不知道哪里生来的气力,倔强地撞向他。
“穆清,你死了,大昭就太平了。”
穆敏冷言相复,生硬的不带定点情绪。
我用手覆住伤口,笑道,“杀啊,联合你的小妾,一剑刺死我,从今往后,大昭太平,你们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穆敏咬紧牙关,闭上眼睛,额间青筋骤起,如果我注定一死,他杀了我最好。
这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万生万物从来究竟,我若未曾动过心思,大概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楚俏被我一推,跌坐在地上,流泪道,“将军,穆清只是气话,只是气话啊——”
我别过脸,看着楚俏梨花带雨的样子,除了心酸和厌弃,再无以前的心疼,“你算什么,一个小妾,在我们中间算什么东西,这大昭还不到狐媚惑住的时候。”
楚俏红着眼睛,眼泪流个不停,我们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痛苦的表情。
是啊,一切都是孽缘,偏偏是她,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人,别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只有楚俏不能,只有她不能与我并肩而立,守在一个男人身边。
一边的穆敏真是动怒了,我回身时,只觉得眼前唷一道身影向我扑来,张牙舞爪的感觉,像一只猛兽,冲着猎物攻击。
我还未当看清穆敏如何置我于死地时,身子往后一倒,直直地倒在地上。
楚俏扑过来,一声一声唤着我地名字,撕心裂覅地声音,贯穿云霄,将我在虚无地密境里一下一下拉回。
我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全部流尽了,只觉得这具身体好冷好冷,散尽了一身温暖,我再也不会有半点从前的样子。
我迎着那一声声撕裂的声音,艰难地说,“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