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片刻,外面有侍卫来报,“主子,南梁王不见您。”
“可按我说的去通报过。”
“是,王上说明日以后,再与您相见。”
韩承肆往后跌了一步,再次追问道,“他可还交代过什么事?”
“王上说,他这一生,得再多,都是枉然,您于他,比一切都要紧。”
侍卫的话一落,他打忙转头看我,眼神慌措,我却和初桃窃窃私语,说着小女儿的事情。
一切都已经昭然,这样久了,事情才水落石出。
南梁王的野心,岂止一个大招,还外加一个被俘的王子——韩承肆。
至于真相如何,我不想猜,我看着侍卫离开,然后吩咐初桃再去摘点桃子回来。
初桃笑着跑开了,她的心上好像永远装不下事,仿若所有的事情,过了就过了。
云烟不留,心无挂碍。
韩承肆远远地怔在一边,他侧目看我,眼中是复杂萧索的神采,似乎是愧疚,似乎也是无能为力的无奈。
我朝他勾勾手指,他提步走过开,一转身坐在我身边。
天光明媚,清风习习,万木葱茏,一整个安居殿,静谧的不闻一丝杂音。
“穆清,我——”
他欲言又止,声音渐渐低迷,“我以为穆伟只是说说,也误以为穆敏是皇上的人。”
我吃着桃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穆伟说总有一天,他会救我,说有贵人相助。”
“我不知道是穆敏,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救我。”
“穆敏和穆伟,自我去边塞带你离开时,他们就已经开始打算了。”
韩承肆一个人说着那些陈年依旧的旧事,从我离开边塞的那个夜晚开始。
他们一开始的决定是让韩承肆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大昭,离开大阿爹的王国。
可是江山万里,哪里逃得脱?
南梁王应约前来,并非是出席御宴之喜,他要做的就是劫我回大昭。
我若死了,或许韩承肆回南梁的希望就大些。
女帝之于南梁的恩情,抵不过南梁王的父子之情。
他终其一生,得来了南梁,却要承受骨肉相离之痛。
我唤了影卫,他们如是一阵风,落在东宫各处,有他们在,便有血腥之灾,可是我总是信任他们的。
他们是韩承肆训练出来的人,我断然百分之百的相信。
“你叫什么?”
我靠在他肩膀上,声音低如尘埃落地,南梁惯以耶律为姓。
我自小只知他叫韩承肆,是皇上给他的名,并非是他真实的名字。
他眼望四周,亦是轻声说,“耶律毓。”
“我记得了,记在心上了。”
“穆清,好些话来不及了,谢谢你们,为我那样奋不顾身过。”
“你这话我替三哥哥他们收下。”
他颔首看我,满目深情,我往外一看,有人在东宫之上飞檐走壁而来。
我一把推开韩承肆,跑到院子中央,明晃晃的日光在我抬头时,有无数利箭从东宫四方飞来。
这样的时机不是正好?
南梁王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对大昭欲心怀不轨,南梁王之子被囚东宫,为了逃脱,不得已用大昭公主做要挟,最后公主死。
从此再无女帝之后,大昭的皇权只得落在大阿爹手中。
那些影卫们如风如云,如风云过日,将我围护在最里边,受伤的从来是他们,我安然无损。
韩承肆亦是从乱箭之中朝我跑来,他带着我,蹿回屋里,守在窗前,一眼直逼外面。
我心已死,早已经没了以前的那股子慌张和手足无措,倒是一旁的韩承肆却是浑身上下颤抖的不成体统,拉着我的手,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密汗。
“我不怪你,也不怪南梁王。”
他回身看我时,有箭飞来,我紧忙拉他一把,箭身擦过他的脸,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是皇上。”
他蹙眉似是听不懂我的话,“背后的人是皇上。”
我欲哭无泪,好些事容不得深究,一旦纠缠,总会这样挫骨扬灰般的心碎。
“南梁王被皇上利用了,他以为他利用了皇上,却是反被人利用。”
“我阿爸,只是想让我回去,所以才用贡银之事做文章。”
“所以三哥哥本无罪?”
他点点头,我身子一瘫,靠墙而坐,拉着韩承肆坐在我身旁。
“穆伟说过要让我回南梁,所以断然会认罪。”
三哥哥的性子我大体是知道的,虽然年少轻狂,放浪形骸,但他只要有所想,便会奋不顾身地去做。
同二阿爹一个性子,镇国府的三个哥哥都是同二阿爹一样的性子。
他既然想救韩承肆,所以何尝会给自己留后路呢?
让韩承肆离开长安,我跟三哥哥哥哥还有太子哥哥说起过,那时候我小,只是随口一说。
他们便当了真,除外奉女帝之命守护我,我想别的就是那份情深了吧。
“韩承肆?”
他转过脸看我,被利箭戳穿的窗户,千疮百孔,有明明细细的阳光洒进来,如是皓月星辰。
“无名会来,这是真的。”
“穆白也会来?”
我点头,看着他错愕的神色,复又说,“二阿爹他们都很好,二哥哥也很好。”
他红着眼睛看我,似是不明白一切,我看他竟然不自主的上了心。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那些埋藏在心深处的话,我只告诉他,让他知道,我是和他三哥哥一样的人,一切都没了退路。
“谢谢你的影卫,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
他哽声问我,“他们如今在何处?”
我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眼泪簌簌往下掉,最后一次了,这样与你相对而坐。
在那个雪夜,来长安的那个雪夜,我想过最浪漫的事情——
雪夜里,促足相偎依,静听雪落无痕。
我也曾以为穆敏是皇上的人,也曾想过曲线救人,救出韩承肆。
可是我没想到的事情是,穆敏是我阿爹的儿子,也没想到过,他在暗地里站在我身边。
所幸初桃去了后花园,不然这丫头估计会发疯发傻,用自己的小身板来替我挡下那数以万计的利箭。
利箭嗖嗖,穿破一切,从殿外涌入,我想起了楚俏的好,却总是难以明白,她究竟为何和穆敏扯上了关系。
“楚俏为何会与穆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