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雪夜归人
月童2018-02-05 01:202,589

  风雪洋洋洒洒,我看到雪花落在他束起的头发上,脸上,银甲上,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旋即,我又垂下了头,不是因为怂,只因为脸上的灼热太难隐忍,就像烧红的碳块放在了上面一般。

  他一定后悔了,后悔答应借银子给我,他肯定觉得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要不了多少钱,他们长安城所有的姑娘不都是靠着每月的那点俸银活着嘛。

  可我是谁,即便不拼爹,我也有其他,比如说拼哥哥。

  我阿爹虽然是个老光棍,但是架不住我大阿爹和我二阿爹争气啊,他们的女人给我生了不少哥哥。

  我大哥哥是将军府的少将军,年少成名,战功赫赫;还有我二哥哥也是将军府上顶有名的,倒不是说像大哥哥那般因为功德而扬名,他是臭名昭著,和我一样全靠败家,所以他对我最大方。

  每次,二阿爹托人送东西来边塞时,他都是给我实打实的银两,最少的也是三十万两,最多的一次是一百万两黄金。

  二阿爹的将军府本来还有我的三哥哥,可是后来因为我阿爹打了光棍,膝下无子便过继给了阿爹。

  听军营里的老阿叔讲,我阿爹当初是竭力反对的,甚至三哥哥送来了边塞没到一天他又只身一人骑马送回了长安。

  我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家中已经有我一个败家的女儿,二阿爹家又出了一个败家的老二,想来这老三也好不到哪里去,就靠他那点俸禄估计他这辈子都要打饥荒了。

  可这些都不是最厉害的,我还有一个哥哥是大阿爹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大昭朝的太子。

  他对我亦是很好的,因为在皇宫里呆着一年四季也是吃那点俸禄,也没有额外的银子给我,所以他总会偷着当掉许多大阿爹赐给他的珍贵物品。

  我记得吧,有一次他给我寄送了十万两白银,那是他送的最多的一次,我为此开心了好久,走路都是横着走,没事就望着天空傻笑。可没多久长安传来消息说,大阿爹差点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因为他把一件贵要物品当了。

  饶是顶着被废,被责罚,被乱棍打,他都没有说当去了哪儿。

  我听了以后大哭了一场,我们实际上只见过几次,他从长安来看我,风尘仆仆的来寻我玩耍,我总是看见他笑,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分外舒服,就好像阳光拂过心里一般。

  我们无忧无虑地策马,在荒漠里打滚,在山丘上数星星……

  所以我真的是被万千人宠爱,自小到大都是靠着浪钱来当作饭食的,所以对银子我从来都是以万两为最低标准。

  “黄金?”

  很久以后他波澜不惊的问我,他一定是被我震慑到了,所以才如此的问我,听他那口气倒有一丝无能为力的难为。

  “是,黄,黄,黄”,我本打算仰起头来趾高气扬的朝他说,是,黄金,三十万两。

  可是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时,所有的底气所有的预备忽然之间成为空白。

  我和他之间,只有簌簌而扬的春雪,落的我们衣服上积下一层厚厚的白。

  我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还有碎雪染在他睫毛上一闪闪的颤动,那朵碎碎的雪白倏忽而已让我想到了在边塞所有的过往,美的不像话。

  “好!”

  他向前迈了一步,距离我仅仅是一拳之隔,我自然又是低头屈服的那个人,不是因为他降住了我,而是为那三十万两黄金所折腰屈服。那可是我那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阿爹娶一房妻室的本钱。

  我本以为他不会借给我,本以为萍水相逢的人,他怎么可能立时拿出那么些银子?

  看来是我眼低手高,看走眼了他,如此说来他可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钱。

  “谢……”

  我刚要仰头道谢,他微俯着身体,冷森森的目光从我脸上抽离,便直身走了。

  “银子明日便会到。”

  他走了很远一段路留下来这句话,话音刚落一道北风席地而卷朝我扫来,我眯着眼睛望着风雪里他挺直的背影,脑海中忽然划过他眉间歇雪的瞬间。

  风走了,雪还一直下,我心里却格外暖和,我刚要折身回去找阿爹时,身后传来他依然冰冷无温的命令,“带走。”

  那几个小厮过来纷纷从怀里掏出绳子,三下五除二的便把我捆了一个结实,然后往我嘴里硬塞了一团白布。

  得亏楚俏不在,要是被她瞅见了,不得折磨死这些个小厮才怪。我是用来被她欺负的,也只有她能欺负我,旁的人谁也不准动我一根汗毛。

  面朝夜空,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来,落的我一身都是,我睁大眼睛,拼了命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从黑暗里生出的银粉,若是真的是银子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再不为银两的事情发愁发难了。

  往常天晴的时候这个点都是满天的星星,一颗挨着一颗,几颗簇拥着一颗,一闪一闪的灼亮,天空伸手可触,我常常会望着星星做些美梦。

  比如我做了男儿身,比如我查出了谁是我亲阿爹,比如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地同屋生的那个人撇清所有关系……

  可是就在今晚,我觉得阿爹赶我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如梦幻泡影,所有的星星都变成了雪花落地成埃。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每一朵雪花,记住每一朵雪花在我眼睛里,脸上,消融成水,冰凉的水。

  风从四面八方袭天卷地而来,灌的我眼睛冷而难涩,闭眼的时候,脸上温热的水,一直流到我脖子里,我想那些雪花消融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我一般,蓦地荒凉。

  旁的人都以为我天生放浪,可是浪的形式有很多种,就比如将军府上我的二哥哥,跑赌坊,逛青楼,哪里女人多他便往哪里蹿。

  我二哥哥来过几次边塞,他和我说,韩承肆会隔一段时间从皇宫里逃出来,与他逛青楼跑赌坊,浪的银子比他还多。

  我那时候便开始敌恨起这个名叫韩承肆的人,他有银子不给我,是拿出来养活青楼的女人和赌坊的大老爷们?

  韩承肆,便是楚俏口中那个我去了长安最该亲近的人,我们一同从边塞出生,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屋生。

  我阿娘和他阿娘是主仆关系,他出生后便被大阿爹接回了长安,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我阿爹舍不得我,便拼着老命将我留在了边塞。

  我缺银短两,吃饭饮食管得了上顿下顿便没指望的时候,他却在长安浪的纵情肆意,风生水起?

  因是下了雪,马夫驱车的速度并不快,我虽然手脚被捆绑但依然不安分。

  我喜欢浪财是在11岁开始,有天夜里我在将军营外听到了阿爹和将士的对话,我第一次知道我活在温柔富贵乡的时候,阿爹却是过着在刀尖上添血的日子。

  所以我开始浪,只浪银子,洁身自好。

  马车外北风呼啸,凄烈的风鸣声似乎要翻天覆地一般,马车稳稳当当的走了半柱香的功夫,马夫忽然勒住缰绳,马的嘶鸣声倏忽而已,贯穿了整个夜色。

  没多久我便听得那马夫下了马车,唤了一声,“殿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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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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