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绑。”
我还在愣神时,有小厮探身进来用刀子割破绳子,可是我依然如被捆绑着一般,动,动不得,停,腿又逗的厉害,没法站起来。
“公主,还不下来瞧瞧你的恩人?”
依然是那一道尽情张扬的声音,狂妄的肆意。
我本应该的出场是这样,在经历过先前的乱箭飞射,暗器难防的九死一生以后,本该是怒气冲天,挺直着身体从轿撵里出来,然后立在轿板上,负手而立,眼睨四方,不说一个字,其中的霸气,王者之气他们自行领会。我本该如此,才不失我的身份,亦让他们知道我可是大昭朝皇帝的女儿,他们休想用点小伎俩便唬住我。
可是我又怂了,我两腿发软还抖个不停,我是从马车里爬出来的,狼狈的爬出来的。
我知道眼睁睁看着大昭朝公主的人不少于千人,我亦知道我本该勇而无畏的走出来,睥睨四方,可是我却怂的一塌糊涂。
“公——主,大昭朝的公主是个残废吗?”
我刚爬出来那轻狂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我不想反驳他,也没有怒火,比起别人说我怂的直接,不如说的委婉一点,他的话,于现在的我而言,却是最好听的话。
直到出来以后,我才明白,南梁的铁骑远远要比我想象的多,我明明是按照阿爹教的听声断数判断出来的啊。可是结果竟差的离谱,远茫茫的一片,至少也有五万的铁骑,我以为我眼花了,迎着风雪睁大眼睛又四下望了几遍,确实不少于五万。
其中内围的一众银甲兵成圆形,一层接着一层,借着雪光,我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那银甲兵以后是举着火把的夜行兵,火光通天,阵势宏伟。我听过阿爹说起南梁的夜行兵,只在夜间出没,个个枭武绝勇,手段狠厉,凡所行处寸草不生,而那杀人手法更是残忍无道。所以阿爹说南梁的国盛离不开夜行兵,我一直觉得阿爹可能也怂,忌惮那些个夜行兵,每次我向他打问夜行兵的事情他总是欲言又止,我再问下去的话他就又踹我。
我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看着那光火,浑身忽然凉的通透,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浑身更是抖个不停。
夜雪纷飞,已是春天了啊,却还有这样烈的雪,这样冷的风,我抬起头看了看一边端坐在马背上的人,眼睛忽然瑟的难受。
我害怕死,很怕死,我还有那么多的牵挂,留在边塞的,留在长安的,我都舍不得,可是今晚,我却要死了。
都怪阿爹,我可有好多心里话给他,给楚俏,给我的汗血宝马,那些所有平日里没办法说的话,因为离开我才可以无所挂碍的说给他们,阿爹却硬生生断了我的念想。
这个老不死的,我今天死了,大阿爹二阿爹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大昭,果然瞧不上我南梁,连这残疾的公主还得我前去请吗?”
我听着那人轻狂的话语,也知道区别于前几次他的说话声,这一句却是隐忍愤怒,他的话音刚落我便听到周围从四面八方传来刀出绡的声音。我知道我也许是惹了他们,现在的我,不是穆清,不是那个浪荡在边塞的败家子,那里我无拘无束,可现在,我已经出了阳关,我是大昭的公主……
那人驾马来到我跟前时我竟浑然不觉,他的刀是生硬的冰,刀尖一下一下摩挲在我脸上,我不敢看他,人之将死,我心里惦念的全是那些我牵挂的人,所以我哪里有时间再去理会。我知道我依然害怕,我的心一直绷的很紧很紧,紧到我忘了胡思乱想,我脑子里都是阿爹,楚俏,还有长安的大阿爹二阿爹,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还有太子哥哥,如果要死,我期许可以死的晚点,我这一生虽短却也放不下那么多人。
“下来!”
他厉声呵斥,震的我心忽的一颤,又骤然跳动了无数下,我一边哭一边想着那些人,却也没理会他。我才不管他呢,饶是我是大昭公主,要杀要剐随便,我都到他们手里了,还要我怎样。
“下来。”
他再一次下命令,我依然无所反应,他的刀便抵在我手上,冷冰冰的感觉,我垂着头,看见素雪静静地落在那刀上,哗的落在我手上,我想我该是要死了。
“下来。”
第三次,他的声音却是很轻,我听的模糊的要命,手起刀落间,我的手上忽然有一丝灼热,片刻间,便是钻心的疼,疼的入骨。我流着泪,看着我手背上阴森森的伤口,清白的雪,肃凉的风激的我泪流个不停,为什么不一刀要了我的命?
我一动不动,只听到风雪呼啸里,有鞋子踩在雪地上沉厚的吱吱声,由远及近,我想是不是他?来了救我或者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