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江的话,朱寘鐇心里有点慌。原来治理这些军队,需要如此多的钱粮!他可是临时起意要举兵造反,没有多少准备。而且宁夏的官库都被周东他们给掏空了,要想占用官库内的粮草也已经晚了。
沉默半晌,朱寘鐇问道:“官库内的钱粮,还够犒赏军队的吗?”
“够是够了,但要看王爷怎么赏赐。”张江盘算着道:“官库内的存粮,如今就只够支用三个月的了。若是再大赏,恐怕连两个月也撑不住。”
“赏赐倒是无所谓,只要王爷能够给自己正名,一切都好说。”丁广听出朱寘鐇的难处,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道:“士兵们家眷都在城内,如果王爷能够拒收城池,给城中百姓以安歇,不愁士兵们不来投奔。”
“这就难办了!”朱寘鐇苦笑道:“今天早上,不知道谁打开了东门,放出城中无数百姓,恐怕现在已经到了陕西城。”
丁广皱眉道:“如此说来,情势对我等大为不利啊!”
“这个也不难!”张江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道:“外面的那些士兵又不知道城内什么状况,直说城中一切安好,他们也肯定信了。到时王爷再于城中张贴告示,凡是来说明身份投奔的,给予钱粮安置等等,说不定会找到许多人。”
“这个好,就依通判的意思办!”朱寘鐇大喜道:“我这就草拟张告示,你拿出去叫书吏照着写,张贴出去。”
张江帮着磨墨,朱寘鐇写好了告示,张江带着出去,向看守史成问明了书吏所在地方。就与孙景文、孟彬、史连、殷启四人抄写数十份,带到城内去了。
丁广看已经与他没什么关系,正要走,朱寘鐇叫住他,询问道:“丁指挥,我听说士兵们只听兵符的?那么圣旨呢?”
“不听。”丁广摇头道:“除了兵符以外,圣旨、口谕、节杖全都不听。”
“那这样一来,边镇总兵岂不是随便就能造反?”朱寘鐇惊讶道:“难道说,皇帝也管不了吗?”
“当然不是,兵符只是传递皇帝旨意的凭证,并不能代表皇帝。一个手执兵符的人,没办法攻击皇帝。”丁广解释道:“至于我说圣旨和节杖没用,是因为这两样东西容易造假,除非兵符、圣旨、节杖三样东西都在,否则不可以调兵。”
“唉!本来我想着伪造圣旨,看来也不行了。”朱寘鐇叹气道:“唯有总兵引信才可以啊!”
丁广已经听出朱寘鐇的意思,很显然,这位安化王是嫌丁广不把印信交给他。但是丁广确实有苦衷,若是这时候把印信给他,势必会引起士兵们的怀疑。
“王爷千岁,如今大局未稳,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丁广道:“我闻‘治大国如烹小鲜’,盖‘鱼扰之则溃,民扰之则乱’,如今稳定军心为重。”
“丁指挥所言有理!”朱寘鐇不置可否地点头道:“你先去处理军务吧,若有其他事,本王会再找你。”
丁广退出书房后,朱寘鐇低声自语道:“兵权不在手里,始终难以安心!”
想了想,他叫史成进来,道:“你去把铜匠、刊字匠、银匠、写字人找来。”
史成领命回去,将铜匠杨茂、刊字匠王得洪、银匠王时雍、写字人官域找来。朱寘鐇问他们,道:“你们有谁见过征西将军的印?”
王时雍上前一步道:“回王爷的话,小人祖上就是给朝廷命官刻制印章的。后来因为刻反了字,被发配到此地。现在家中还留有各种印章图纸,不光是宁夏的征西将军印, 辽东的‘征虏前将军’印,宣府的‘镇朔将军’印,大同的‘征西前将军’印,延绥的‘靖虏副将军’印,甘肃的‘平羌将军’印,云南的‘征南将军’印,两广的‘征蛮将军’印,湖广的‘平蛮将军’印都会得。”
朱寘鐇细细听着,料想以后必定有用。听到最后,没见有陕西的,疑道:“陕西也属于边陲重镇,怎么没有总兵?”
“有是有的,但不叫某某将军,而是叫做‘镇守官’。”王时雍举例道:“其实不止陕西,许多地方都这样,只称总兵名,而无将军的头衔,比如贵州、蓟州等处。而都管漕运的总兵只有‘漕运之印’,用的是叠篆文。有将军名号的印,则是柳叶篆。”
朱寘鐇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便放心道:“看来你确实有真材实料,仿制征西将军印这件事就交于你处理。”
王时雍喜道:“谢王爷千岁!”
朱寘鐇又看向另外三人道:“我有一事要交给你们几个处理,切记要好好处理!我要杀入朝廷,清君侧,专门除去刘瑾这等阉贼!但名不正言不顺,恐叫天下人以为我另有所图,所以我要你们书写征讨刘瑾的檄文,再刻印‘讨贼大将军’的印刊于其上。”
官域笑道:“在下明白,这就去书写。”
四人离开,王时雍去刻写征西将军印。王得洪和杨茂去问官域,道:“还请官廪生写下檄文,我等好刊印。”
“这个好办,只要如实书写就好。”官域右手呈执笔状,虚划几下,笑眯眯地道:“然后添油加醋,费不了多少时间。”
王得洪拱手道:“有劳了!”
官域回自己房间,写下刘瑾罪名,其辞曰:“朝中太监刘瑾,任意欺罔,专权纳贿,朦蔽朝廷,寻事陷害能臣干吏,以作威福。科道等官,一言触犯,便施以决打、枷号、充军等刑,以塞言路。又不合招引无籍亲识,不合互相交结,夤缘作弊,以通贿赂。不时差出天下司府州县,访察官民贤否过失。所过地方,重遭扰害。家中藏兵,早怀不轨,欲要犯上作乱,为大不敬!安化王为圣上叔父,理应清除君侧,扫荡妖氛。使昏世重开光明,救万民于水火!”
写完后,官域呈给朱寘鐇看。朱寘鐇连叫其妙,赏银十两与他。又叫内使施英从府库内取出黄绢五百张,送去给王得洪刊印。
很快的,城中剩余百姓就知道朱寘鐇在做什么。有的信,有的不信,认为这是个圈套,要把所有人聚起来杀死。
可不管怎么说,总躲躲藏藏的也没办法,有几个胆大的就去找孙景文。孙景文问过了性命籍贯,登记在册,一人给了十文钱。
于是众人乃信,都来投诚。一天下来,竟然收纳了上百号人,另外还有几百人等着。也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的,现在都跑了出来。
他们这么一去,倒引得城中另外还在质疑的人心动了,其中就有孔洛洛。
当时平常看到都察院着火,就赶紧从七曜观跑回了宁夏城。把小蛾、孔洛洛全都带走,躲于百姓储存粮食的地窖当中。
本来平常也想叫陈四来的,可陈四摇头道:“这地窖并不安全,说不定会有士兵寻到。我去外面把守,要是有人来就引开他们。”
说完,不等平常他们同不同意,他就离开了。其后又有许多百姓跑过来躲藏,平常都收纳了。
丁张氏也在其中,她哭着道:“苦也!只想着周东害人不浅,怎料得安化王也是如此暴虐无道!”
平常安慰道:“大家别慌,都是暂时的,我想等丁指挥他们来了,就好了。”
大家无奈,都只能躲在地窖当中度日。到底有多少人在,平常也不知道。只是这家人的地窖内就藏有十来个人,其他那么多家,肯定也有地窖,藏个几千人不成问题。
后来桑平带人杀出去,那是在东城,平常他们很不巧,藏在北城,没能走掉。这次听人说孙景文招揽人投奔安化王,很有诚意,很多人听信这话,就走了。
孔洛洛也想去,她道:“我哥哥现在还不知下落,说不定就在安化王手下做事。”
“那可不一定!”小蛾道:“像都御史那么傲的人,怎么可能加入叛军?”
“不管师傅在不在安化王那里,反正我是不会去了。”平常沉声道:“这些人攻城时的样子我还记得,见人就杀!屠成和岳宁都惨死于他们手下!我看这次招降就是个作秀,不能信!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与其跟这些叛军混在一处,还不如杀出城去,过个逍遥自在!”
“我同意平大哥的想法!”小蛾眼前一亮道:“到时候流浪江湖,我带你们满世界逛。虽说安定的日子我也很喜欢,但时间久了,还是有点憋得慌。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好好玩玩如何!?”
平常没有同意,他转而去问丁张氏道:“丁夫人,你今后有何打算?”
丁张氏道:“我丈夫既然在安化王那里,我当然也要去了。”
其余几个人附和道:“我们的儿子还在城外,不知道什么情况,为了见到他们,也要虚与委蛇,先加入安化王的阵营。”
看他们的坚持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不一致,平常道:“那好,我们就在此处告别。他们杀了我朋友,我是坚决不会帮安化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