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真无比惶恐,却又无计可施,只得领了兵马去城门驻扎,路上还不停摇头。
古兴儿正好与他同行,见他这样,有些疑惑,问道:“兄弟,你怎么如此颓丧?”
“我听说过夜不收的都指挥,各种神异,但是从来也不信。”蓝真叹息道:“这下真来了,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抗衡。就我们这些人的技艺,不都是跟随原来的夜不收学的吗?如何能斗得过都指挥呢?”
“话不可这样说,都指挥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我等只要固守城池,又有谁能打得进来呢?”古兴儿安慰道:“兄弟不要多想了,快些带着兵马驻守吧。”
“哎!”蓝真长叹一声,骑着马走了。
再说尤全,也带领哨人马在城中巡逻,看到荒凉的城池,还有被炙烤到焦黑的地面,心中感触颇多。骑着马,四处游荡,是在观察情况,也是在细数连日来惨死的人。算到最后,尤全索性不算了,因为他根本算不过来。
走了几圈,听见一边有动静,他立马带人赶过去看,原来是钟翊带领手下在修筑因为大火焚烧而脆裂的城墙。那墙体从上到下剥落几大片,许多砖块用手一捏都成粉灰了,万一官军从这里进攻,很容易捅破城墙。
钟翊见到他来,迎过来道:“百户怎么来了?我们正在砌墙,都是灰尘,百户稍微后退些。”
“我正好看看你们做的如何。”
尤全下马,走过去观看,发现几个无精打采的士兵在地上和稀泥。那动作要多慢有多慢,很明显的是在消极怠工。
“这些泥能砌墙吗?”尤全皱眉,质问道:“砖块呢?为何我没见到一块砖石?”
“哪有空烧砖石?随便用泥贴下就好,反正没人看得出来。”钟翊指着旁边新涂的一小片墙体,沾沾自喜地道:“百户你看,这是不是跟新的一样!”
“这样的墙能挡什么!除了样子以外,哪点配叫做城墙? ”尤全指着地上,因为厮杀打掉的砖头,怒道:“你说没有墙砖,我问你,这些是什么?难道不是现成的砖头吗?!”
“有的看就很好了,非要那么较真做什么?”钟翊不耐烦地道:“反正敌军只会在外面进攻,又不会跑进来。”
“你!”尤全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像你这样玩忽职守,如何能守得住横城!”
“尤百户多虑了,怎么会有人知道这墙有问题呢?”钟翊又拍着新涂的泥墙,炫耀道:“你看看,多漂亮,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多结实的城墙呢!”
尤全怒不可遏,正要再指责他几句,忽然气血翻涌,两眼一抹黑,昏倒在了地上。
等尤全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正好照在他手背上。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寒冷,手背那点被阳光照射的所在,还有些温暖。
尤千见他醒了,关切地道:“爹,你觉得好点没有?”
“我没事。”尤全抬手,抓住他胳膊,焦急道:“你快去看看城墙那边,钟翊是不是还在修筑?”
“都什么时候了,爹还管那些事做什么?”尤千握住他的手,缓缓放下,安抚道:“郎中叫你好好歇着,不能再动气。”
“不行,我这病根就是在城墙那起的,必须要知道详情才能好!”尤全执拗道:“你快去看,然后来告诉我真实情况!快!你要再不去,就是不孝之罪!”
尤千怕了,急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看!”
尤千跑出屋子,骑上马到了钟翊那边,发现人早就散了。其他地方也没有修补什么,只有那片被钟翊炫耀的泥墙在。
这种事可不能照实说,万一气得尤全病发就不好了。尤千只能期待他们是去研究新法子,所以没在这里。他急匆匆赶回家,对尤全道:“已经修了好多地方,快要好了。”
尤全心情也好了些,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吃了药后,尤全睡去。等第二天醒过来,还惦记着城墙,唤尤千道:“你再去看看如何了。”
尤千乖乖去看,发现今天比昨天来得人少了许多,和稀泥似乎更加没劲。又等了会,他们全都散了,连泥墙的心都没了,铲子都扔在地上,根本不管不顾。
“你们怎么能这样懈怠?”尤千追过去,诘问道:“修筑城墙可是大事,万一敌军直接攻打此处,如何能防守好?”
“我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你管得着吗?”钟翊笑了,讥讽道:“小屁孩,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我了?滚蛋!”
尤千怫然大怒,指着钟翊道:“你不要得意,我要将今天的事统统告诉给罗指挥,看你怎么办!”
“你去告啊!我就在这里等着!”钟翊满不在乎地道:“反正你告了也没用!”
尤千不解道:“什么叫我告了也没用?罗指挥那种正直的人,肯定会管你们的!”
“他哪里有心情管我们?你太天真了!”钟翊微笑道:“不妨我们打个赌吧,也不需要赌太大的,就赌你手下的五百人马和这城墙如何?输了,那五百人马就归我掌控,赢了,我们就听你的,好好修墙!”
“好!”尤千威胁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别跑!”
“你先等等。”钟翊叫住他,缓步走进前,理他一丈开外站住,用挑衅的语气道:“现在别去,等到半夜再去,你敢吗?”
“怎么不敢?”尤千梗着脖子道:“你们给我等着,我就要让你们好好修筑城墙,一个也跑不掉!”
“好,我等着,绝对不跑。”钟翊笑道:“慢走不送,晚上我准备听你好消息。”
尤千气哄哄的回了家,尤全看他神色异常,问道:“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生气?”
“没事,就是不小心猜到狗屎堆了,两双靴子都被弄污。”尤千适时的安慰道:“置于墙面,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好。”
“嗯。”尤全点头道:“那就好。”
尤千喂其父吃了药,待他睡去,想起钟翊的话,心中恼怒非常。脱去盔甲,换上便服,悄悄摸到罗汉的住处。见到夜里他家还亮着灯,从他屋里还时不时的传来些靡靡之音。
尤千讶异,捅破窗户纸向里面看去,发现罗汉、钟翊、陈仿三人聚坐一起,旁边有几个歌女在弹琴,而且一边抽泣一边弹。
这下尤千就全都明白了,无论如何,罗汉都不会处置钟翊的。所以他也不再自讨没趣,怏怏不乐的准备回家。
可就在这时,横城四面锣声起,喊杀声从透过厚重的城墙传来,居然震得杯碟从桌上掉落!
罗汉、钟翊、陈仿三人哪里还有心情听歌?都破门而出,拿了兵器准备厮杀。可结果在门口看见了尤千,罗汉心内一惊,究问道:“侄儿,你半夜怎么到这里来了?”
“回指挥的话,属下因为要管理城中状况,所以半夜来巡视。”尤千不急不躁,如若平时,拱手道:“盔甲太过醒目,所以属下只穿了便服。”
“确实如此。”钟翊为他打掩护道:“属下早就听闻尤兄弟尽职尽责,经常微服私行,就为了保护横城安危。”
“侄儿做得好!”罗汉笑眯眯地道:“等明天,我给你升官,也让你当个百户如何啊?”
尤千看不惯钟翊谄媚的样貌,也不喜欢罗汉轻浮的举动,但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拱手谢道:“多谢罗指挥大恩!”
罗汉放心下来,骑上马上城头观察敌情去了。陈仿看了眼尤千,冷哼声,甩袖上马离开。至于钟翊,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嘉许道:“你很识时务!”
“滚开!”尤千的怒气终于发作,大叫道:“我不需要你在旁边唱和!”
“别生气啊!小娃娃,你还太年轻,等你混几年,你也会和我一样的。”钟翊讥笑道:“到时候,不知道你又该向谁发火?”
说完这些话,钟翊也走了,只留下尤千一个人闷闷不乐。自己待了会,实在没办法,他也走了,跑去城头上观察敌情。
这么一看,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东面城门乌泱泱一片,全是官军!领头的一位,身穿铁盔铁甲,一件玄色披风飘洒,胯下乌骓马,手中端着杆一丈三尺的黑铁枪!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端!
再看南城,同样的黑盔甲黑披风乌骓马,只是手中的兵刃换做了把黑黝黝的长刀,这人正是尹清!
而西城攻来的人尤千不认得,只见他穿着一身明光铠,血红的盔缨,靛蓝色的披风,手里使得是寒光凌冽的长戟,足蹬旁还挂着鹊画弓和一壶雕翎箭。
这人把长戟插在地上,拈弓搭箭,“嗖”的下,竟然射断了插在城头上的帅旗!
这人大笑三声,放回鹊画弓,搦起长戟道:“城中的贼人听着,今天爷爷我就要你们全部去死!”
罗汉急的汗都出来了,大叫道:“城外驻守的孙天朗哪里去了?如何不知道通报敌情!?”
镇守东城的古兴儿回报道:“禀指挥,孙道长和另外一队人马厮杀起来,刚引他们离开,官军就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