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徐钦,知道官兵来得快,绝对会弄死他,所以顾不上许多,只叫周升长、陈敬祖、王完、王付挑了八担珠宝。又召集家人,纷纷乱乱的簇簇而行,算起来大概有百十号人。
在路上,他还会偶尔回头看看情况,以为徐文孝能跟来。屡次大失所望,也就不等了,径直前去。
走了有半个时辰,人群中忽然争吵起来,闹的不可开交。徐钦只得停下脚步,询问情况。
争吵的两个人,一个叫朱哇子,一个叫孟六儿,都是徐钦的小舅子,借着徐钦和朱寘鐇的名头,不知道做下了多少恶事,积累了多少不义之财。
这次跟着奔逃,太过仓促,朱哇子和孟六儿把东西弄混了,朱哇子有样玉佩被孟六儿拿去。朱哇子就此怀恨在心,揪着孟六儿便打,口中还骂道:“挨千刀的小贼,敢偷我东西!快点把东西还给我!”
“谁偷你东西了!”孟六儿极为委屈,哀嚎道:“大家评评理,凭什么这样东西他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这样东西我最熟悉不过了,是我千辛万苦把这家人弄死才得到的。”朱哇子冷声道:“我甚至还记得那家人的姓名,你能说出来吗?”
孟六儿自知无理,只好扔下玉佩,不耐烦地道:“给你!当老子稀罕你的破玩意吗!”
朱哇子夺回玉佩,喜笑颜开,在衣服上蹭了好些下,终于放回包袱内。
这场争论算是完了,可是耽误了逃跑的时间,郑卿带着人马追了上来。徐钦等人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仓皇而逃。
郑卿弯弓搭箭,“嗖”的声,刺穿一人脑袋,令其当场毙命!张帖木、鲍本抓紧追去,很快俘虏了一大批人,全都枷起来,置于后军看押。
徐钦回头看到手下人逃的逃,散的散,被抓的被抓,转瞬间就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没奈何,只能暂时跑去沙窝儿躲藏,借着当地流沙的险要,暂时阻断了官兵的追捕。
郑卿等人不知底细,还往前走。直到郑卿胯下马匹失蹄陷入流沙,众人才惊觉此地的利害!郑卿赶快翻身下马,叫手下人用绳子把马拉上来,团团围住沙窝儿,并去周围寻找村镇问路。
周升长当时在后军囚车里,得知这一情况,欣喜万分,就去唤官兵,道:“官爷,这地方我熟,快叫你们将军过来,我有办法带大家走过流沙。”
官军不敢怠慢,急去禀报郑卿。郑卿半信半疑,到地方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地状况的?”
“小的本是挑夫,在数年前帮着客商担货物的时候到过这里,因此知道此地的状况。”周升长道:“将军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在我身上栓根绳子,防止小的逃跑。”
“也好。”郑卿挥手道:“把他放出来,让其带路!”
陈敬祖看到他出来,含泪道:“哥哥你是逃出去了,可别忘了弟兄们啊!”
郑卿疑道:“你又是何人?和他有什么关联?”
周升长看到这是个好机会,解释道:“这位是跟我一起的挑夫,除了他以外,另外还有王完、王付二兄弟。”
“你等既然是良善人家,何以要造反呢?”郑卿大为困惑道:“莫非有什么原因?”
“说起这事我就难过。”周升长苦笑道:“我等本是普通百姓,因为徐钦那厮叫我们担货物去庆阳见什么王爷。我等到地方,他不肯付我们辛苦钱,还恐吓我等,说我们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就要杀了我们!”
郑卿见事情另有隐情,便释然,笑了笑对他们道:“你等都是普通人,因为贼子威吓才导致你们误入歧途。你等不需要惧怕,待我将此事如实上告朝廷,就能免去你们的罪责。”
“真的?!”周升长难以置信,惊喜道:“将军所讲可当真吗?”
“当然是真。”郑卿义正辞严道:“你不要有所顾虑,好好带路,罪责不会加在你等身上的。”
听到郑卿的话,囚车里所有人都打呼冤枉,更有甚者,把一切罪过都说成是徐钦所为。
“将军,我等也是普通人,都因为徐钦那贼子强迫我等作恶,求将军把我们也放了吧!”
“正是!我明明不喜欢吃山珍海味,都是徐钦硬逼着我吃,还用木棍捅我喉咙!”
“这不算什么,我明明是磊落的君子,他非要把银子放我口袋里,这人罪大恶极,可不能放过!但是我无罪,将军放了我吧!”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郑卿如何会信他们的话?淡淡地道:“你等有罪无罪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等回城问过百姓,就知端倪。”
此话一出,那些叫嚷的人全都哑口无言。
周升长又不认得这些人,所以不替他们说话,只是默默在身上栓了绳子,跑去沙窝儿了。
这沙窝儿并不宽大,只占据一里地,但是戈壁林立,又有流沙之险,要从这里找人,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周升长也是几年前走过,现如今已忘却部分路程,有时候苦思冥想许久才记起原来的路。这样又耽搁好长的时间,找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发现徐钦的踪迹。
这夜,月华如练,星辉稍暗,云层稀薄,只有远处寒风异常突出,扬起豆粒大小的沙砾,直扑人脸。敲击在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极远处都听得清楚。
“糟了!”鲍本首先反应过来,惊叫道:“这声音如此大,会不会让贼子发现?”
郑卿和张帖木也觉得在理,随即叫手下换上皮甲出发。只可惜晚了,徐钦早就听见动静,骑上马跑了出去。
这沙窝儿本就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只是有戈壁阻隔,才难以寻觅其中隐藏的事物。徐钦要是老老实实躲起来,那么郑卿要找他还真的需要很长时间。可是徐钦骑马奔逃,暴露了方位,郑卿等人一眼就看到他,立即骑马追赶上去。
郑卿等人这么一急,忘了此处还有流沙,许多官兵都陷入其中,过了好久,才完全脱身。等他们跟随周升长追出去的时候,徐钦早已没了身影,眼前只有干涸的小湖,里面长满了各种杂草和枯萎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
周升长看到这地方,找旁边的官兵拿了火把,向前走了几步,紧盯着看,确定好地方后,惊讶道:“这地方居然是芦沟儿!”
郑卿问道:“这地方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惊讶?”
“将军,这地方可不是好玩的!”周升长解释道:“此地本是个大沟,雨季时形成湖泊,等到旱季,又变成这个样子。由于原先湖泊内的鱼虾、水草等各种东西沉积湖底,形成各种草壳子,看着像地面,实际上底下就是沼泽。要想过这个地方,必须要预备许多木板、草席垫脚,而且不能大部队过去。”
“这个好办。”郑卿下马,望着芦苇丛,道:“我带领二百人马追去,你们留守此地。”
鲍本拱手道:“属下愿随将军前往!”
郑卿点头道:“也好。”
官兵就地取材,砍了细小的植物用绳子编成席子背了,深入芦沟儿。郑卿首当其冲,跳下沟里,用刀劈砍许多芦苇往前走。
徐钦跑到此地,他也知道这里的沼泽多厉害,所以不敢深入,只在草丛内藏身,连马也弃了。听到官兵来的动静,他可算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敢乱跑。思来想去,他知道自己罪恶深重,无论跑到哪里都逃不过。于是他悄悄蹲着走,往北面走去,意图逃亡鞑靼那里藏身。
等他小心跑出芦沟儿,那些官兵还辛苦的在沼泽上铺设草席行进。徐钦暗里偷笑,一路狂奔,趁着夜黑,偷偷潜入驿站,抢了匹马就跑。
清晨时刻,秋风萧瑟,天高气爽,叶片上霜气凝结,在太阳的照射下缓缓消融,滴下些许珍珠般的露珠。
“哈哈哈!”徐钦神清气朗,仰天而笑道:“我终于死里逃生,重见天日了!什么狗屁大明朝,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他这边正高兴的叫嚷,却惊动了于此居住的人。
却说火者他只丁被打退以后,没有掳到足够的粮食,这个冬天难以为继,所以冒险再来偷粮食。正巧,遇见了欣喜若狂的徐钦。
听到声音,可把火者他只丁吓了一跳,惊疑道:“怎么会有明人的声音?难道说我们暴露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说罢,火者他只丁带领手下三百人马偷偷摸过去看,发现只有一个人骑着马狂奔。火者他只丁并不客气,弯弓搭箭,直接射死了徐钦。
火者他只丁留下一百人马防备四周,领着二百人过去查看状况。翻看过徐钦以后,搜刮了他身上的金银珠宝,又剥去他身穿的绫罗,正准备撤退,突听远处杀喊声四起。正是郑卿、鲍本领着人马杀来,要杀徐钦。
等到了地方,两军对峙,都是愕然失色!火者他只丁和郑卿四目相对,呆愣愣的看了许久,同时大呼道:“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