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旺叫人把他们全部捆起来,又带了酒肉去找杨泰的手下们,对他们道:“这是给各位好汉吃的,不要客气。”
他们如何有戒备心?全都吃喝,然后被麻翻。马旺和马聪毫不费力的,就夺去了他们带来的金银,并且将他们全部捆绑,放置在囚车当中,准备押送到官府那里领赏。
就在即将离开之时,马旺一拍大腿,惊慌道:“不好,还有个人我给忘了!”
马聪也惊了,急忙问道:“是哪个人物?武艺厉不厉害?”
“这人叫做韩秦英,我不知道他真实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武艺如何,只是看这些人对他很恭敬,猜测他可能是安化王的子孙。”马旺忧患道:“我得去看看,千万别让他跑了!这人可能换大财富!”
“我随你去,一定要抓住他!”
马聪和马旺跑去韩秦英的房间,发现他早已逃跑,不知所踪。马旺只好道:“你快带着那些人去朝廷领赏,不可耽误,我怕那人会杀回来,迟则生变!我继续留下,让人在山寨里寻找。”
马聪骑上马离开,马旺召集山寨里的人到处寻觅,始终不见韩秦英踪迹。看着天已昏黑,就让手下点起火把,加强戒备。
话说韩秦英哪里去了?原来他看到马旺把人都捆起来,就知道事情不妙,翻窗逃了。一路小跑,离了山寨,由于大家都在忙着捆人,所以没有谁注意他的行踪。
这一路,就走的远了。他先去了驿站,谎称是大理寺派来办案的,并且拿出节符当证据,成功骗得了马匹和粮食,往宁夏城走去。
到了城里,他看到百姓们都陆续迁回来,过上了平淡的日子。又去看了看都察院,见到周围全是官兵把守,怏怏的走了。
有个官兵看他脸型有些像逃犯,就把他叫住,质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怎么到了这里?”
韩秦英道:“我本是大理寺的一位照磨,因为战乱的原因流落至此。”
官兵展开图纸,看了看他,摇头低语道:“这幅画上的人不是瞎子,看来我找错了。”
韩秦英心头一惊,问道:“请问你在找谁?”
“是个逃犯,叫做韩秦英。”官兵抖开画纸道:“你看看,认不认得这个人。”
韩秦英能怎么办?他只有摇头,忍住心中的酸楚,道:“不认得。”
二十多年!韩秦英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别人问他的名字,他却要矢口否认,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他心中的苦闷和委屈难以宣泄,现在的事态,也无法容忍他放逸而为。从今以后,他都将是一个逃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浪者!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望着辽阔的天空,他的心却十分憋屈,狭小到令他难以喘息。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重新给他自由,给他抒发自己情怀抱负的机会呢?
猛然间,他忆起一个人,忆起一个地方,那里,能够让他完全的放下自己,放下一切,重新来过!
再说马聪,打听到官兵的下落后,一路往横城而去。走了半个时辰,在路上就遇到了尹清和刘端,于是连同官兵一起,把杨泰等人送至横城内暂时收押。
在此期间,杨泰他们都醒了过来,何锦颓废的躺在囚车里,表情懊丧木然,面色苍白,神魂早已不知飞去那里,只留下行尸走肉在。
可当他被押进城墙,看见道旁的杨英,又跳起来,激动地道:“副总兵,你可还认得我吗?”
“如何不认得?”杨英哈哈大笑道:“你就是那个反贼,何锦!”
何锦苦笑道:“副总兵,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你想想,当时丁指挥非要反叛,我都打不过他,只能暂时屈从。”
杨泰本已经认命,一路上半句话也没说,就等死了。可听见何锦的话,勃然大怒,抓着囚车的栅栏道:“你这混人,分明你是主谋,反而把罪过都赖在丁指挥身上!”
王辅爆跳如雷,他的囚车距离何锦很远,可仍旧伸出手,要去抓他,如果不是够不到,王辅真的能弄死他!
杨英挥挥手道:“你们都给我去监狱里反省吧,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军过来。”
何锦哭诉道:“副总兵,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放过我一马吧!”
王辅气愤地道:“大丈夫忘却生死,哪有你这样哭哭啼啼的,真是丢人!”
杨英不理会他,回到衙门,写了封奏章,递送给朝廷。
这一送,真是如石沉大海,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回信。囚犯都被整理齐,暂时押到宁夏卫的大牢内。朱寘鐇本来还满心欢喜,等待徐钦、孙天朗来救他,可当他看到杨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时间已经到了寒冬腊月,朔雪连天,风声呼啸,整个北方,都披上了雪白的肩甲。
牢狱里没有暖炉,也没有棉被,有的只是破草席。这些东西,可无法让监狱里的人度过酷寒的冬天。
杨泰、王辅、程保这些习武之人还能好些,但是朱寘鐇一家人可就不行了,只能搂紧草堆,蜷缩在角落里。
这天仇钺过来,给朱寘鐇送来棉被,扔给他道:“王爷,你盖着好御寒,今天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朱寘鐇哆哆嗦嗦的拿着被子盖好,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们?为何还不让朝廷来接我!”
“王爷,我们也想把你送回朝廷,但是副总兵的奏章已经送出去几个月了,还是没有回复。”仇钺也是为难,苦着脸道:“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朝廷这次处理的这么慢!”
朱寘鐇意味深长一笑,道:“你们还是太天真!”
仇钺疑惑不已,问道:“王爷,你是皇家之人,圣上的心思,不知道能否揣测几分?”
“圣上的心思我猜不到,那可是天意!”朱寘鐇已经有了暖意,松快的舒了口气,道:“不过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我却是知道!”
仇钺请教道:“还请王爷指点!”
“要我指点也容易,你去再弄些棉被来,给我的手下们披上。”事到如今,朱寘鐇连这点请求,都小心问道:“不知仇将军是否答应?”
仇钺想了想,道:“王爷请等下,我去问过副总兵。”
回到卫所,仇钺说了这事,杨英冷笑道:“这老东西,都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想着拉拢人心!他难道不知道吗,越是这样做,就越容易害死那些人!”
仇钺问道:“那副总兵的意思是?”
“给,当然给!”杨英道:“先不说我们有求于安化王,就是为了向朝廷交代,也要让他们活着。无论怎么说,这都是皇帝家的事,我们外人还是不要多插手。”
仇钺领命退下,带着棉被回去,给那些人送了,杨泰等人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都是感激。
朱寘鐇这才道:“现如今朝政看似由刘瑾把持,实际上却是三方势力!首先第一方势力,就是刘瑾,这个毋庸置疑;第二方是朝中大臣,这个也无可厚非。这两方势力的争纷看着复杂,实际上非常简单,都是为了要除掉对方。不过第三方势力,可就不同了!他们虽然想杀死刘瑾,但是却不想毁灭掉宦官这样的权利,因为他们自己,就是宦官!”
仇钺猜测道:“王爷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八虎,在内斗吗?”
“孺子可教!”朱寘鐇点点头,道:“不错!当刘瑾把其他人贬斥的时候,他们八虎就开始内斗了!剩余七个人,肯定恨不得杀了刘瑾,但是对于朝中大臣们,又心怀警惕。因为这些大臣要对付的不是刘瑾,而是宦官干政!”
“偏偏这些宦官又十分想取代刘瑾的地位,让自己也变得和刘瑾一样专权!所以三者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朱寘鐇详解道:“宦官们要利用刘瑾和朝臣对抗;刘瑾要宦官帮着牵制朝臣;朝臣又和某些宦官合作,想方设法除掉刘瑾。对他们来说,不只是无利不起早,还要能除掉对方,并对自身有好处。如果我所料不错,副总兵呈报的奏章,应该是如实记录了本次剿灭我的详细吧?”
仇钺认真道:“这是当然!”
“那就难怪。”朱寘鐇嗤笑道:“这帮人啊!得知我被抓,肯定想占了这功劳,可是副总兵写的那么详细,他们怎么吞呢?”
仇钺稍微领悟了些,恍然道:“王爷,那你说应该怎么写?”
朱寘鐇笑了笑道:“不需要太复杂,只要在原来的奏章上加上一句话,一切都能解决。”
“什么话?”
“宁夏宼除,请朝廷御兵来!”
仇钺不解道:“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对于你来说,当然不懂,但在有心人眼里,可是大有文章。”朱寘鐇讥诮且嘲弄地道:“从表面来看,意思是宁夏贼寇除掉,请朝廷派兵来。可要是用另外的方式句读,那就是宁夏宼,除请朝廷御兵来,意思就是宁夏出现了贼寇,除非朝廷派兵来,否则不能解决。只要你这样写,就有人用这样地方式解读,然后来吞这个功劳。”
“高,实在是高!”仇钺赞道:“不愧是混过皇宫大内的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