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韩秦英同意,何锦伸手就抓去,把半露在衣襟外的银钗拿在了手里。
这银钗上面不是常见的蝴蝶或者凤头一类的,而是只大蛾子,活灵活现的,好像稍微惊动,它就会扑棱着翅膀离开。
“这个不能给你!”韩秦英急了,一把夺回来,语无伦次地道:“这是……是我心爱之物,无法赠予将军。”
何锦觉得脸上无光,尴尬笑道:“既然是公子喜爱的,那我也就不夺人所好。”
韩秦英想了想,从腰间解下玉佩,递过去道:“如果将军真的要信物,这块玉佩是我经常佩戴的,你可以拿去。”
何锦接过去,对着太阳看了看,见到这巴掌大的玉晶莹剔透,没有半分绺裂,十分喜欢,揣好道:“公子,我们快快行路,离开此地。”
杨泰望过平原,又看了下奔腾的大河,为难道:“这里无遮无拦,如何能躲避朝廷的追杀?”
“杨大哥你忘了吗?”王辅道:“我们这里,距离贺兰山最近,不如就上山,暂时落草为寇,为以后大计做准备。”
“也只能这样了!”杨泰无奈道:“叫大家弃下无用的辎重,尽快赶往贺兰山。”
士卒们扔下些无用之物,把十几车物品缩减为六车,马不停蹄的往贺兰山而去。
却说在贺兰山脚下,有个地方名唤哈剌木墩,在这里有个山寨,乃是当地土达建立的。
何为土达?即是故元降众,被明朝分封在当地居住。为了区别和鞑靼的关系,所以当时人称他们为土达。
这个土达叫做马旺,时代居住于此,早已是明朝的臣子,与鞑靼无关。这天他正巡视山寨,忽听探子来报,说有大量不明人马出现。马旺觉得奇怪,因为朝廷要派人马来,是要着当地百户四处张贴布告的,绝对不会这样没有半点风声。
当即,他就点了百余号人马,出了山寨,站在山坡上观看,见到是中原地区的人,心生疑惑。于是带着手下过去,询问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杨泰三人正急于逃命,忽然看到对面来了许多人马,如若惊弓之鸟,慌了阵脚。好不容易稳住,马旺已经排好阵势等着他们了。
王辅看他们这些人都是魁梧的汉子,胯下的马也异常精神,偷偷对杨泰道:“杨大哥,兄弟们连续奔逃,早已人困马乏,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问清楚他们来历再说。”
杨泰微微颔首,骑马上前,看他们不像官兵,但阵势又不是一般的草莽,所以拱手,施了个江湖上的礼道:“几位好汉不知我们哪里得罪,惹得你们拦阻?”
马旺看他们有些人身着盔甲,还穿着官靴,似是官兵,可是却慌乱至极,就问道:“在下当地土达,换做马旺!我看你们这样子,难不成是吃了败仗的官兵?”
杨泰叹气道:“说起来惭愧,我等不是官兵,而是安化王手下的义兵!”
“安化王?”马旺摸着大胡子,思索道:“我好像听说过这人,就在不远吧?”
“是的!安化王就是镇守庆阳的王!”杨泰见他听到过安化王的名号,很是兴奋,就去套近乎道:“壮士也受过王爷的恩惠吗?”
“这个倒没有,只是听说,从未见到过其人。”马旺用疑惑的眼神乜视道:“你们既然是王爷的人,为何落魄成这样?”
王辅心直口快,忿恨道:“朝廷欺压良善,闹得天下大乱,百姓怨声载道!安化王顺应天意,揭竿而起,要杀了狗皇帝!岂料奸佞反水,导致我们的义军一败涂地!”
杨泰脸色大变,低声道:“你怎么把实话告诉给他了?现在还不明白情况,如果他是朝廷的人该如何是好?”
王辅全然不怕,与杨泰耳语道:“这人不是土达吗?定有山寨据点,我们不如直接杀了他,夺占山寨,还省去力气修筑房屋了。”
杨泰正在迟疑间,马旺却十分敬重地道:“原来是要颠覆政权的好汉!在下真是失礼!如果各位好汉不嫌弃,可以屈尊寒舍,暂住一时!”
如此改变,让杨泰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此人心存什么意思。未等他们想好应对之策,何锦却抢先过去,屁颠屁颠地道:“原来是同道中人!那就不要多说什么,请前面带路吧!”
“好!”马旺大笑道:“各位好汉请随在下来。”
何锦是真不客气,与马旺并骑而行,说说笑笑,到了山寨里。杨泰、王辅虽然也在后面跟着,却一言不发,他俩都在警惕周围情况,没什么心思谈天说地。
再说韩秦英,心里却在想另外的事情,所以也不跟别人说话。
马旺叫人在空地上摆好宴席,烤的整只肥牛肥羊,尽把上好酒肉端上,请何锦他们吃喝。
何锦这辈子也没见到如此多酒肉,整张桌子上都快垒成肉山,大坛的美酒堆的都快没落脚点了!马旺还用阴制的小刀割下肉慢慢吃,何锦那是直接胡吃海塞,大快朵颐。
杨泰本想制止他,不叫他吃那么多,然而迟了一步,何锦已经吃完了整盘牛肉,而且还嚷嚷着要吃。
王辅看到这些酒肉也很馋,但没有吃,而是偷偷取出干粮,填饱肚子。吃完以后,他又把剩余的干粮给了杨泰,两个人都吃得饱,又去看韩秦英。
结果发现他一个人痴痴的捂着心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辅还以为他是被颠簸的心口不舒服,问道:“公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来给你诊治下?”
韩秦英如梦初醒,言语含糊道:“没有,我……我只是在想些事。”
“那就好。”
王辅放心,继续观察何锦,发现他一点事也没有,王辅也吃了些酒肉解馋。唯有杨泰一点没吃,只是和马旺随便说些话。
自此后,杨泰他们就暂时住下,过了有两天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马旺都没有表现出异常举动,反而还对他们很尊敬,时常叫他们到贺兰山下游玩,帮着他们选择地方,要盖另外的山寨。
韩秦英完全不理会这个,只有杨泰、王辅整日去思考这事。何锦又是个无能之辈,就是吃喝拉撒睡,除此以外,什么也不管。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无论是杨泰还是王辅,都放下了戒备心,马旺送来的酒肉他们也都安心吃了。
话说这一天,马旺非常高兴的去找杨泰,对他道:“今天我弟弟要回来,他平生最喜好的,就是好汉!希望几位能出席,我好跟他介绍几位英雄!”
杨泰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到了下午,马旺命人大摆筵席,邀请杨泰、王辅、何锦都去,韩秦英是个好静的人,所以没去。
在宴席上,杨泰也表示了歉意,道:“我们公子受了些惊吓,至今未好,还请土达谅解。”
“我能理解,人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任谁都难以接受。”马旺怜恤道:“就让韩公子好好休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这一刻。”
说话间,有人过来禀报,道:“回寨主,二寨主回来了!”
马旺当即起身,道:“各位好汉,我先失陪了。”
他上马,去寨子外迎接哨人马过来,杨泰等人也不好坐着,都站起来相迎,见到马旺身后跟着个中年汉子,生有浓密的髭须,穿着皮袄大氅。腰悬金刀,身背长弓,鞍镫旁还有刚猎到的狐狸,血犹在往下滴。这人相貌和马旺相差不大,看来他就是马旺的弟弟。
在他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个膀阔腰圆,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全是佩刀带弓,皮袄加身的装束。
果不其然,他们都下了马,马旺指着那髭须浓密的汉子介绍道:“几位好汉,这位就是我兄弟,叫做马聪,也是山寨里的一条好汉!”
马聪看到杨泰,非常热情的抓住其手,道:“这位应该就是我大哥说的杨好汉了吧?只听大哥说不知道好汉的英武,这么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看来寨主已经把我们的相貌都告诉给二寨主了!”何锦凑上去,笑嘻嘻的指着自己道:“那我你也应该认得吧?”
“这不是何好汉吗?”马聪点头道:“几位好汉我都认得!还有这位王好汉,也听哥哥介绍过。”
众人相谈甚欢,各自落座,马聪就道:“这些天我在外打猎,偶观朝廷练兵,发现他们都是孱弱之辈!我早就想攻占他们的地方,只是苦于没有人手,今天恰逢几位好汉来,真是天赐良机!不如就此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然后共同举事如何?”
杨泰他们正愁没有办法救援安化王,如今听了这话,自然应允。马聪随即叫人把好酒拿上来,众人都喝了,正待坐下,杨泰只觉得头昏脑涨,捂着头困惑道:“我今天怎么如此不胜酒力,只喝了这点就晕了……”
“不好!”王辅率先醒悟过来,惊呼道:“杨大哥,咱们这是中计了!”
“哈哈哈!”马旺和马聪相视一笑,把酒杯里的酒全都洒了,马旺指着王辅道:“你给我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