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挥手,盯着水面,警惕道:“你们快撤回到岸上,这里我来对付!”
官兵们极速划船离去,可仍旧有几个慢了一步,被丁夏掀翻入水,捅死在河里。
温良看这样下去可不行,手执短戟,跃入水中。他虽然看不见丁夏身处何处,但是看得见泛起的血液,知道丁夏在哪里杀了人。而他就在附近,隐于血色里面,所以挥舞短戟在周围劈砍。
丁夏感应到水流的异常波动,凫水而起,躲过温良的杀招。
温良见到搅动的水,判断丁夏已经浮起,随即露出头,正好触到丁夏的目光。
此时与上一次交手的巨浪滔天大不相同,而是风平浪静,天清气朗,两个人相视而笑。过了一会,又同时停下,非常默契的钻入了水中。
岸上的人无论怎么看,也发现不了水下的状况,只能看到两个漩涡,互相交融碰撞,激起层层波纹。
这波纹向周围扩散出去,凡是水面上的东西,都因此而跌宕起伏,被波浪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波浪的尽头。
霎时间水面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镜子,其上纤尘不染,连片落叶都被驱逐出去。只是波纹犹在,并且产生了某种规律,如同匠人在木头上刻制的花纹,整齐划一。
这种情况让洪江和官兵们都大为不解,按道理来说,丁夏和温良在水下争斗,应该是很激烈的,怎么会出现这样有规律的波纹呢?
比起先前波澜壮阔的一战,这次打斗,则显得如江南的绵绵细雨,充满了柔润。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之时,忽然间水下闪过丝白光,紧接着波纹紊乱,后浪追前浪,无一例外的,都被后面更急促的波纹所追赶,被拍下,成为了后浪的垫脚石。
平稳许久的水面,终于再起波澜!不再是圆弧的波纹,开始变得褶皱,横七竖八的难以协调。
有时候左面来了波纹,右边就过来条涟漪,断开波纹;有时候环状波纹荡开,突兀的大浪扬起,将其拍乱。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虽然没有人看得见丁夏和温良的战斗,可是看到这变化多端的波纹,也猜到几分。那水下的争斗绝对是很惊险,很诡谲的!
即使看不见,可是所有人还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水面,似乎要透过浑浊的河水去观察其中的状况。而且越是看不见,波纹变化的越激烈,这种心情就越发旺盛!
在大家焦急的等了半个时辰以后,事情终于发生了改变!一把雪亮的短戟突出水面,猛然落下,只听一声巨响,就没了动静。
丁夏本人,从十丈外浮出水面,呼吸了口空气,再次潜水。
谁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都只能用想象力去填补刚才的所见所闻。兴许是温良发现了丁夏的踪迹,要砍杀丁夏,结果被他逃了。
可是从短戟扬起到落下,只有短短瞬间,丁夏就算真的是鱼,也无法在这瞬间转移到十丈以外啊!
又或者是温良判断错误,误以为那里有丁夏,所以才进攻。
可如果是这样,丁夏何必冒出水面暴露位置呢?洪江是知道丁夏能耐的,就算在水里潜上一个时辰也不是问题,怎么就只有半个时辰了?
思来想去,这仍是个无解的谜团。也许不只是对于旁观者,身处其中的人,也觉得无解吧。
正是因为水中的难以辨别,才产生了某种误会,导致温良突然举起兵器,又导致丁夏现身。
世事大抵如此,某件事情无法去解释,只因为它本身,就是无法解释的。
经过这次异变之后,水下双人又纠缠了一刻钟,这次是温良先露头,紧接着就是丁夏。这两个人刚出来就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然后各自上岸,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洪江迎接丁夏上岸,好奇地问道:“二哥,刚才谁胜谁败?”
“我跟他在水下斗了许久,也潜了许久,难分胜负。”丁夏极为忌惮道:“这人比我想象当中要厉害,总是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要不是我反应灵活,恐怕早就成了刀下之鬼。”
“那二哥你快去歇息,我来跟他对峙。”洪江看他累了,叫手下撑船带他回城,自己驾着艘小舟立在水门前,瞪着温良看。
丁夏躺在船上休息,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刚才那么惊心动魄的战斗没有伤到他分毫,这次回去,却要了他的命!
张会通看到外无旁人,只有撑舟小兵在,心生杀机,一刀砍在丁夏心口,结果了他的性命。未等小兵呼喊,又是一刀砍翻他。
洪江这边只顾着官兵,哪里在意身后事情?等到听见卷水门的声音,才回头看了眼,发现张会通带着许多人过来,还以为是要来帮忙,洪江连连摆手道:“你快回去,守好水门就行。”
张会通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将他砍死。临终时洪江还满是不解和困惑,最终死在他的手里。
这下水军们可就火了,这些人可是丁夏带来的,有一部分还是姜家二兄弟的手下,不是因为投降才加入安化王这边的。所以看到老大被杀,毫不含糊,驾船就把张会通给围住了。
张会通在陆地上是老虎,在水上可就是个病猫。要是在岸上,别说这百十号人,就是上千人张会通也不怵他。可是现在,随便过来个小兵,都能唬得他心惊胆战!
足下的船摇摇晃晃,眼见要倒,他一边控制着船,一边防备着偷袭的船桨,被打得晕头转向。偏偏船还被这些人控制住,不住地打转,不一会,他就呕吐起来。
周围人知道他的能耐厉害,所以在试探。等确定他不习水战以后,那就不客气了,全都亮出刀来,要砍杀张会通。
“今天咱们就一人一刀,砍死这厮,为二哥他们报仇!”众人义愤填膺地道:“杀了他,杀了他!”
群情激昂,暴躁的气息难以遏制,非要以张会通的死才能作为结束!还在船舱内呕吐的张会通觉得自己完了,这一次是必死无疑!
然而情况在变,战局也在改变,有很多事情都在这些改变当中,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动。
温良带领官兵冲杀过来,手中的短戟如同切草的铡刀,挥动一下,就伴随着一个人被腰斩,内脏撒的遍地都是。失去下半身的人并不会立即死去,最有名的方孝儒,被腰斩以后,写了二十四个半“篡”字才死,由此可见被腰斩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来自于死亡,而是活着,让人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些水兵不是温良的对手,只得跳水逃命,温良又紧追不舍,这才使得张会通捡了条命。
等他上岸以后,杨英已经杀了姜忠,杀上城头。张会通正准备过去帮忙,正好遇见丁广!
看到城门打开,手下人被官兵追的四处奔逃,只有张会通悠然的走着,丁广认定了他的作为。
看到二哥的亲兄弟来了,水兵们都簇拥过去,哭泣道:“二哥,被他杀了!洪头领也惨遭毒手!”
张会通在水里斗不过他们,可在地上,那就是神一样的人物!看到他们说自己坏话,张会通下意识踢飞地上石子,正好打中那人太阳穴,把他打死。幸好丁广眼疾手快,用刀挡住剩余的石子,护住其余人等。
“看来他们所言是真了!”丁广怒不可遏,骑马杀了过去,大吼道:“叛贼,还我弟弟命来!”
张会通捡起地上散落的枪,和丁广斗了一个回合,长枪直接被打掉。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到民居区。
民房大都相距不远,而且巷陌曲折,不适合马匹穿行,丁广弃了马,在房舍内寻找张会通的下落。
而这时的张会通躲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蹲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他自以为这样就能躲过追杀,然而情况就是那么的意外,这户人家养的鸡从笼子里跑了出来,看见有人,就过去讨食吃。
张会通也是慌得很,下意识的去拍那只鸡,那鸡惨叫一声,就死在当场。听见这样的动静,丁广手掌运满了力气,推到墙上,把墙面打出了个大洞!
本来这一掌能直接要了张会通的命,可就是这墙面阻隔了大部分掌力,所以只把张会通打飞出去,导致其重伤,并未要了他的命。
张会通狠狠撞在对面的墙上,丁广恨意未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掌托张会通心口,把他推出去。这才有了黄正等人看到的那一幕,丁广将张会通轰出去,撞破了三间房舍的墙壁!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张会通已经没了再战之力,只能苟延残喘,伏地痛哭道:“我知道我不是人,我杀了丁将军你亲弟弟!但是我兄弟现如今就在官军手里,你要我怎么办!不帮他们办事,他们就要把张礼杀死啊!我也没办法,但凡有半点办法,我都不会这么做的!”
丁广缓缓走到他跟前,用刀指着他脑袋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然开始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手起刀落,砍下他的脑袋,拿起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