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鲕带着白泽、唐伯虎、金玉屑三人离了匡庐幻境,来到峰顶上,白泽第一眼就看见地上条石铺就的小路,其间杂生着绿莹莹的小草,有的条石上还长了青苔,毛茸茸的,十分新鲜可爱,踩在上面如上好氍毺一样。
往上走了几段路,才看见上面有七八间竹屋,竹屋旁边是一泓池水,池水中央生长了一株粉红色莲花。
整个池子大概三丈见方,清澈的水上浮着许多莲叶,可是莲花就只有这么一朵,所以显得它更加娇美,迎着风,好像要飞离人间。
而在池水边的空地上,有一张圆形石桌和五个圆柱形石凳,凳子上坐着两个人,旁边还有个火炉,炉子上铜壶正在冒烟,水好像已经开了。
等到近前,众人才发现其中一个是个道士,身材九尺左右,年龄三十余岁,一脸络腮胡子,眉骨很粗,显得眼睛深陷,整个人很精神,也很深沉,平常时候很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有当他说话,才能从中看到一些表情,不过这些浮现在脸上的情绪,真的是他心里的感受吗?
他身上只穿了青灰色的道袍,头上插着一根竹簪,脚下多耳麻鞋,除此外并无其他装饰,简单而舒适,浑身上下干净利落,不带任何累赘,无论从哪里看,都太过平凡,让人很难相信刚才杀人的人,会是他。
相比于他的打扮和样貌,他那双平铺在石桌上,伤痕累累的手却极其显眼,这手上有剑伤也有刀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不过这道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有那么片刻,他还会看着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掉落的竹叶在他眼前惊掠而过,他的目光,也不会移开,似是怔怔出神。
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赵伯贤身上披了一件月衣,脸色苍白,正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瑟瑟发抖,颤巍巍喝完了这杯水,又把茶杯伸过去道:“有劳道长再给我添些水。”
这道人端起茶壶,发现已经没水了,打开盖子,把铜壶里滚烫的茶水注入其中,盖上盖子,给赵伯贤倒了一杯,然后走到竹屋后面,把铜壶里面叶渣都倒了,又重新打了水,来到一间竹屋里。
这间竹屋俨然是放置药材的,四面都有药柜,上面写了各种药物名称,这道人拿了竹叶和桃白皮放入铜壶中,回来在炉子上继续煮。
“几位请坐吧。”这道人好像知道他们正好来到,淡淡一笑道:“这里座位正好。”
众人坐下后,那道人又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道:“别无他物,粗茶待客而已,虽然不甚淳厚,但却清雅。”这样才坐下。
唐伯虎喝了一口道:“此茶解秽。”
这道人笑了笑道:“唐兄果然好见识。”
白泽没管茶水怎样,只是看着赵伯贤诧异道:“赵兄,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比我们还到一步,难道说这里有什么小路吗?”
赵伯贤苦笑一声道:“别提了,我正在竹林里走着,不知不觉的就天黑了,我困在里面跟没头苍蝇一样乱逛,身上都划出好几道口子。”
白泽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出来的?”
赵伯贤道:“多亏了这位道长,不然我就要一辈子困在里面了。”
这道人看了一眼鲲鲕,语气里无喜无怒,极为平和地道:“不客气,你既然在我这里迷了路,我应当救你出来。”
鲲鲕见诡计被识破,索性蜷缩在地上,假装睡觉。
赵伯贤叹气道:“我说道长啊,这个匡庐幻境真的是可怕啊,如果不是我胆子大,估计都被吓趴下了,你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东西呢?”
“仇人多啊。”道人淡然道:“为了防止他们进来,我只好布下这等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伯贤直到现在还很迷糊道:“我怎么就被困在里面了呢?难道是天妒英才,看我文采斐然,泄露天机,是老天爷要对付我了吗?”
鲲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说道:“你好自大啊,老天爷哪有时间管你,是我把你困在里面的!”
“为什么?”赵伯贤问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何困我?”
“好让你长长记性。”鲲鲕冷哼道:“我们神兽不是好惹的!”
赵伯贤很不客气地道:“即使是神兽,也没有人好的,你看看书上,都是动物要求变成人,哪有人要求变成动物的?”
鲲鲕也不废话了,抬起前爪道:“你信不信我再次把你困到匡庐幻境里面去?”
赵伯贤想起里面阴森恐怖,浑身发怵,不敢再反驳鲲鲕话了。
白泽打量了一下那道人道:“你应该就是帮我们杀了龙傲天和徐朗的段干道长了吧。”
“正是贫道。”段干弃一并不觉得杀了那两个人有什么,淡淡道:“白少侠好眼力。”
“这算什么眼力。”白泽笑道:“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人吗?”
“不可这么说。”段干弃一喝了一口茶道:“其实庐山上人很多的,只不过你没见到而已。”
白泽四顾道:“还有谁在?”
“对了。”白泽四下看去没发现善善他们,问道:“我师姐他们呢。”
“善善和善念两位道友在房间里养伤。”段干弃一道:“至于你师姐和独孤姑娘,则去观望山景了。”
白泽想到了什么,走到段干弃一身边,悄悄地道:“我问你,那副地图上都写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段干弃一沉吟片刻,反问白泽道:“你真的想知道?”
白泽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是很想知道,就是单纯的好奇,你要地图做什么,还是咱们这里的地图,却托另一个世界的人去绘制,道长如果不愿意说,也就算了。”
“这件事就比较复杂了。”段干弃一叹了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
段干弃一顿了顿道:“你应该知道凶异行的事情吧。”
“在梦里见到过。”白泽见段干弃一愿意说清楚来龙去脉,也不偷偷摸摸的和他耳语了,直接坐回去,大大方方的喝了茶水道:“我就知道它毁了娑婆国人,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就要从娑婆国女王来到这里说起了。”段干弃一道:“由于一些事情,她自杀了,凶异行气恼,它把罪过都算在了所有人身上,认为人性本恶,没有办法拯救,所以要杀光所有人,才能让天下不再有纷争。”
“这话是不对的。”赵伯贤道:“人是有好有坏的,怎么能一概而论?坏人固然该死,但不能殃及好人,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说是不是?”
白泽和段干弃一相继无言。
“你们说说话嘛!”赵伯贤道:“你们不理我,让我很尴尬的。”
“机会给了两次,不珍惜能怪谁?”鲲鲕冷声道:“即使是神仙,也会有忍耐的极限!”
赵伯贤笑道:“你这话就好笑了,神仙不还是给凡人做事的吗?总管人间各种事情,不过有的神仙玩忽职守,这就不对了。”
“呵呵呵……”鲲鲕起身,离赵伯贤远了些,坐在段干弃一脚下道:“我劝你不要拿别人偶尔给你的恩惠当做理所应当了,神仙也有自己的事情,他们很忙,只是有时候会帮你们而已。”
赵伯贤又想说话,鲲鲕幽幽地道:“匡庐幻境!”
赵伯贤就一哆嗦,继续闷头喝茶。
段干弃一接着道:“我当时正好路过志危世界,看到它作恶,便和它恶战了整整三年,虽然将它封印在了狱镇瓮内,但我自己也身负重伤,当时我料到会有人放出它为祸人间,而我到时候伤势未必会好,便去大指世界寻找剑魔帮忙。”
白泽苦笑道:“你说我手怎么就那么贱呢!”
“放出它的人不是你。”段干弃一道:“我造了十个狱镇瓮,即使其中几个狱镇瓮出现问题,另外的也能继续发挥作用,所以少侠不必自责。”
“你这么说我就好受多了。”白泽长出一口气,轻松地道:“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我吃不好喝不好,就是担心这件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恐怕还不能。”段干弃一摇头道:“迟早会有人放出凶异行的,而且就在不久以后,以我现在的情况,实在无法再封印它。”
白泽被段干弃一说的心里发慌,想了半天道:“难道志危世界就没有人能制服它了吗?”
“没有。”段干弃一沉声道:“剑魔已经是离志危世界最近的能对付凶异行的人了,可即使我和他联手,也只有五成胜算,所以需要借用两个世界的天地山川之势,摆起阵法才能打败它。”
“然而两个世界的山川地脉走势完全不同,要想寻找一个相同的点来摆阵实在是太难了。”段干弃一接着道:“所以我才会把志危世界的地图交给剑魔,让他在大指世界寻找相似的地方,然后再来还给我,在剑魔寻找地形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好趁机疗伤。”
“原来如此。”白泽眼神忽然看向鲲鲕道:“这个狐妖哪来的?是你从别的世界带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