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别的世界的,就是志危世界的,而且还是阏伯丘上的一只神兽。”鲲鲕回想过去事情,极为得意的摆动尾巴道:“那时候谁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狐仙,无数豪门望族都来看我,他们见了我就拜,把我当成神仙一样,当然了,我也尽可能的完成一些他们的心愿。”说着,又看了看赵伯贤,鄙夷道:“就你这寒酸样子的,说实话,给我提鞋我都不要。”
赵伯贤嘲笑道:“大话谁不会说?我还说我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呢,莫要吹牛了,当心牛皮被你吹破。”
“我可不是吹牛。”鲲鲕爪子一伸,变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金印出来,小小金印上是一只狐卧在地上的样子,整个狐的样子和鲲鲕差不多,经过匠人的巧手,又变得妙趣横生,灵活精美,在金印上狐的腰部还系着一道红色绶带。
鲲鲕就拿着长长的绶带,把金印掂量几下,挂到了脖子上,来回走了两步,和一个小姑娘带了满头珠翠一般,骄傲地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他们专门为我打造的金印,无论谁拿了我这个金印,都能随便在他们家吃喝驻留,走的时候还能拿银子,你有这种殊荣吗?”
赵伯贤本身是做文房四宝生意的,经常和文人打交道,又加上那些文人喜欢小物件拿在手里把玩,他对于这种精巧的小玩意也知道一点,眼力也算不弱,看得出来那金印确实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东西,应该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请能工巧匠所为。
因此赵伯贤对它那番话也多了些信任:“既然你这么厉害,走到哪里都不缺吃喝,怎么又沦为看门的了?”
“唉!”鲲鲕叹道:“你这句话就说到我的痛处了。”
鲲鲕把金印收起来,坐在地上委屈地道:“当年我贪玩,离开社里,由于累了,就在地上睡觉,可是不知道谁那么坏,用石子打我,把我吓到了,我就跑啊跑,跑啊跑,然后迷路了,我又去拿金印和别人要酒菜吃,他们不仅不给我,还赶我走。”
赵伯贤疑道:“难道他们不懂规矩吗?”
“不是他们不懂规矩,而是我一不小心跑远了。”鲲鲕流下几滴泪水道:“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庐山,也就是这里了。”
白泽笑道:“你可真厉害,被一颗石子吓得跑了一千多里!胆子真小。”
“狐性最疑,这是它们的天性,改不了的。”唐伯虎道:“《水经注》里面就记载了,冬天水面结冰,狐都是等其他动物先过去才会选择涉足冰面。又说它们会把耳朵贴在冰面上听声音,如果听见冰块下面有声音,也是不愿意过去的。”
白泽惊异道:“这都成精了啊!”
“到了庐山以后,我又渴又饿,没东西吃,想把金印给当了,可是没人识货,只给我好少好少的银子,没办法,我就四处偷果子吃。”说到这里,鲲鲕颤抖着看了段干弃一一眼道:“结果一不小心偷到了他家,然后,然后……”
然后这个词说了好几遍,哽咽着就是没了下文,白泽急切地道:“然后怎么样?”
“然后我就被他抓住,当奴役使唤了二十多年!”鲲鲕大哭不止道:“想我堂堂狐仙,居然沦落到给别人当下人,真是老天无眼啊!”
鲲鲕哭的白泽心慌,赵伯贤也觉得它实在可怜,二人都是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它,白泽说道:“不要哭了,我知道阏伯之丘怎么走,大不了我带你离开算了。”
不知道为什么,鲲鲕哭得更厉害了。
赵伯贤哀求道:“我求求你了,别哭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在欺负你呢。”
好说歹说都止不住鲲鲕哭声,段干弃一看他们实在没办法,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白糖塞到了鲲鲕嘴里,鲲鲕这才不哭了,只是低声抽泣着,泪水也渐渐没有了,再看段干弃一,端起杯子,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水。
白泽和赵伯贤差点被吐出血来,怎么这件事这么简单就给解决了!
赵伯贤实在是捏了一把汗道:“吓死我了。”
鲲鲕嘴里还含着糖,就去问白泽道:“你真的知道阏伯之丘怎么走吗?”
它的语句比刚才是不清楚了,但白泽还是略微听得懂,回答道:“当然了,我还认识你们的族长封大呢。”
听到白泽说起封大,鲲鲕笑眯眯地道:“那太好了,以后我一定跟着你回去。”
白泽奇道:“原来你不知道路,现在我既然可以带你回去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因为承诺啊。”鲲鲕认真地道:“我们一族都是很重承诺的,不然无化子也不会找我们保护志危世界了,我既然已经答应段干道长要陪他二十五年整,就不会擅自离开的。”
白泽疑惑地问道:“无化子谁啊,还有志危世界怎么是你们在保护?”
“这事就要从五十万年前说起了。”鲲鲕一挥手,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先咳嗽了几声,故意驼着背,掐着嗓子道:“当年成鸠和燧人争帝,无化子前来助阵,结果三人法力太可怕,把一个完整的世界都给炸了,变成了三十三万个分崩离析的宇宙,这也就是志危世界、大指世界、无障碍游戏世界等如数诸等百千万亿世界的来历,这些宇宙在诞生之初都极其不稳定,为了防止宇宙里的生命遭受灭亡,无化子甘愿奉献生命,把所有宇宙都稳固住,又怕邪魔侵袭宇宙,破坏他所设下的结界,让他的三十三万个信徒守护着这些美丽的宇宙,而我家先祖,就是无化子的信徒之一。”
段干弃一点头道:“志危世界就是由青丘狐族守护,大指世界是石龙子,无障碍游戏世界是青鸾。”
好像又想到了些东西,段干弃一补充道:“有个娑婆世界,是条龙在保护。”
白泽豁然道:“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你们神兽保护的?”
“不是,你弄错了一个概念,它们保护的不是人,而是那个宇宙。”段干弃一道:“三十三万宇宙当中,还有个念意世界,它的守护者就是人,而念意世界却没有人,你明白吗?”
白泽愣了一下道:“人也成神兽了!”
“虽然人是一种神兽,但你的观念还是错的。”鲲鲕无奈地道:“当年无化子的三十三万个信徒当中,包含了所有生命,人也在其中,懂了吗?”
白泽惊疑道:“为什么在你们嘴里,人都成神兽了,这不对啊。”
“这很对。”段干弃一道:“这就是专属于你们的我执,所以无能子曾经专门著书立说以讲此事,其经曰:天地既位,阴阳炁交,于是裸虫、鱗虫、毛虫、羽虫、甲虫生焉。人者,裸虫也,与夫鱗毛羽虫俱焉,同生天地,交炁而已,无所异也。”
“又说,之所以有人会认为有别于其他昆虫,不过是自谓异于鳞羽毛甲诸虫。”段干弃一接着道:“人,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是因为人们自己会思考,会说话罢了。实际上无论谁鸟兽还是蠢笨,善于蠕动的虫子,都是好生而避死,会建造巢穴、谋虑饮食、生育乳养,同类则相互依存,与人的好生避死、营造宫室、谋其衣食、生育乳养、男女之私是没有区别的,你如何能说鳞羽毛甲诸虫是没有智慧的呢?
“你看鸟兽和蠢笨的虫子,号叫啼鸣的时候啅噪间各有其独特的声音,你又如何知道它们没有语言呢?人啊,只是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就说它们不会说话。或许鸟兽听不懂人的话,还以为人不会说话呢。它们的号叫啅噪的的声音一定是它们的语言,又怎么可以说它们没有语言?经曰:智虑语言,人与虫一也,所以异者形质尔。”
“等等。”白泽道:“刚才还说人是神兽,现在怎么又变成昆虫了?”
“昆者,众也;虫者,毛鳞裸羽介五虫也。”鲲鲕摇头叹了一声,用一种教育的口气道:“两者加在一起,泛指一切众生,你懂不懂,你到底上没上过私塾?”
白泽很不服气地反驳道:“你的语气和谁学的?怎么一股老学究的气息,实在是又臭又硬!你看看我,虽然我书读得少,知道的没你多,但是我贵在简单,和别人交往都是真诚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也是我的一种能耐,你们道家不也是常说返朴归真吗?要自然,和初生的婴儿一样。”
鲲鲕冷笑道:“返朴归真,并不是不学无术!”
“就是就是。”赵伯贤看白泽吃瘪,很开心地在一边煽风点火道:“跟别人学着点!”
白泽微怒,把一杯茶喝了,坐在一边生闷气。
“我执是很可怕的一种东西,真正能脱离的,世上真的没有几个人。”段干弃一眼神忽然往旁边的竹屋一瞥,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道:“不只是人,其他生命只要陷入了我执,也会变得很痛苦,所以无能子才挥毫泼墨提醒我们这一点。”
唐伯虎问道:“你这话是对谁说的?”
“对一切生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