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本来不想参与这场闹剧，但人群的力量太强大了，被卷入其中，跑都跑不了，而冯储才远远看见了严珣玉，居然挤着人跑了过去和他搭话，这人白泽羡慕不已，至少自己没那个本事推开人群。
冯储才和长随挤着人，一时侧着身子，一时矮着身子，生怕严珣玉就此跑了，高呼道：“严二公子！”
这样一来，不知不觉间居然连帽子都丢了，一只鞋也跑没了。
经过冯储才这么一闹，本来就乱的人群更乱了，前面的人因此滞遏了一下，后面的又想往前赶，更后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去看，一时间大人叫小孩哭，不知道谁穿了谁家鞋子，谁抱住了谁家孩子，总之是张冠李戴，混乱不堪。
白泽一不小心被挤到了，“噗通”一声居然掉到了河里面，这要是让紫荆看见，非得大笑好久才行，白泽再看看自己衣服，也不知道怎么扯烂了，索性脱了去，潜游在水里，看着岸上人吵闹，也觉得有趣。
那边冯储才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到了严珣玉面前，喘着粗气，把哈气直直地吐在空中道：“严二公子和王家相识啊。”
“也不是相识。”没了紫荆在，严珣玉还是很正常地道：“只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和气生财嘛。”
“严二公子说的在理。”冯储才道：“不知道王家这次怎么个祭祀法。”
“据说是大祭呢。”严珣玉笑了笑道：“好像是‘太牢’一类的祭祀，宰了许多牛羊，还把各地乡绅都请来了，只是巡盐御史不在，没请到是个遗憾。”
“巡盐御史这么忙吗？”冯储才道：“我几天前去见他，他都不理。”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再忙也不会这么久也没答复。”严珣玉道：“你和谁一起去的，别再是那人惹恼了巡盐御史。”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冯储才懊恼地拍着脑门道：“一定是那个人胡说八道，说自己和巡盐御史相熟，还骗了吴家公子，这人肯定是骗子！”说着，还紧紧咬了牙，恨不得吃了白泽。
“什么骗子？”严珣玉问道：“详细和我说来。”
冯储才叹了一声道：“我在船上听见一个少年说自己是都察院胥吏，还认识巡盐御史，说的振振有词，再加上吴家公子也和他熟悉，我就以为是真的了。”
“那八成就是假的了，这年头骗吃骗喝的人太多了，前两天我有个朋友在平阳就被两个什么女贞观的道士给骗了四五百两银子。”严珣玉笑了一下道：“估计得鹿也是被他给骗了，不知道亏了多少银子。”
“银子他却是没要。”冯储才一拍大腿道：“算了，就当我晦气了。”
严珣玉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巡盐御史，不如你随我同去。”
冯储才感激地道：“多谢二公子帮忙。”
严珣玉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严珣玉和冯储才二人在人群前面，在他们后面是一些监生，前面是一些老成的缙绅，所以不乱，冯储才觉得头上冷，才发现帽子没了，低头看看，又发现鞋子没了，叫长随去取鞋帽，由此冯储才也感慨严家果然是世家子弟，竟然不认为自己失礼，还和自己搭话。
不多时，前面王祐康的子孙停下了，后面人跟着止步，吵闹的人群渐渐平静，长随才把鞋帽给冯储才送过来，冯储才怕失礼，躲到一棵树后面去换衣服，换好出来，发现已经有几乘花轿从另一边过来了，那是王祐康的家眷，领头的是王祐康的夫人，而后是儿媳孙媳，至于王祐康的那个小妾，则没资格来。
以前大户人家出门的，都会跟着一个奴仆，主人上轿的时候喊着：“老爷上轿了。”出门的时候又会喊：“老爷出门了。”下轿时候又喊：“老爷下轿了。”
不仅是男子出门这样，妇人出门也一样，王祐康妻子出了轿，仆人高喊道：“老夫人下轿了！”
可是今天王祐康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不太舒服，放了个屁，那仆人顿时傻了，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愣了一下，等王老夫人走了几步才大声道：“老夫人放屁了！”
虽然有几个人死命憋住不笑，可是后面那些人笑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也不知道笑什么了，只是单纯的笑而已，跟王老夫人没关系。
所有人都在岸上笑，只有白泽在水里，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局面，但是由于白泽离他们实在太远，也没人在意过他。
王祐康三个儿子气的脸色发青，没办法，草草了事，把牛羊宰了，摆上十六大桌让众人吃着。
白泽一个人从岸边游到盐运使司，问了涂祯下落，那门人很为难地道：“涂御史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白泽没奈何，回到漆器行，换了干净衣服，继续等。
到了第二天早上，白泽被外面人吵醒了，说是王家祭祖出事了。
江千里率先出来道：“都嚎什么嚎，死人了吗？”
有人道：“人没死，但是被吓成失心疯了，说是半夜遇到一个大头鬼，可吓人了！”
江千里也吓的面如金纸道：“我就说不该去不该去，偏偏还去了那么多人，真是没事找事！现在出事了，各保平安吧！”不过想着自己家里有个仙子在，江千里脸色能好一点。
白泽出来就听见江千里嘴里嘟囔着神啊鬼啊的，问道：“发生什么了，朝奉你这么紧张？”
“这事不好说啊！”江千里走过来道：“还是叫你师姐出去看看吧，反正我是不敢出门了。”
白泽嚷道：“师姐，有人找！”
紫荆从耳室出来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泽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道：“好像是有人见到鬼，变成失心疯了。”
紫荆笑了笑道：“你们人胆子还是小啊，看我去查个究竟。”
开了门，紫荆当先出去，白泽紧随其后，江千里按捺不住好奇地心，躲在白泽身后窥探。
只见大街上一个男子在地上大哭大叫，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鬼啊，太可怕了，大头鬼，青面獠牙的，张着血盆大口啊！太可怕了！”
一边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人本来是个更夫，家里没有老小妻儿，一天都是拿着打更的三个钱度日，本来是好好的人，昨天不知道碰见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有人在一边道：“别再是三十年前的那件事，那可就太吓人了！”
白泽问道：“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那人摇着手不肯说，白泽无奈，对紫荆说：“师姐，把这更夫叫醒。”
紫荆屈指一弹，一道紫光融入更夫脑门，更夫清醒过来，坐在地上呆了半晌才道：“水，给我水喝。”
有人取来水，更夫惊魂未定的喝了道：“吓死我了！”
江千里问道：“昨天你看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更夫喘了几口气才慢慢说了出来。
昨天晚上三更时分，更夫半夜打更，走着走着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巷子，更夫从小在这里长大，每一个街道都熟读于心，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今天这条巷子却是更夫从未见过的，而且神魂颠倒的非要进去看看，一路走过去，远远就见到一个身高九尺，膀阔腰圆的大汉在那里站着，月色太暗，看不清相貌，只是青色面庞。
更夫叫道：“谁啊，半夜不睡觉出来乱晃！”
叫着，那大汉也不言语，更夫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朝着那大汉扔了过去，发出一声“嘶拉”的异响，像极了锅铲碰到锅底的声音，在这夜里无比的刺耳。
更夫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走了过去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话我就报官了！”
那大汉还是不说话，就在更夫要过去拿他的时候，月色突然大亮，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兽头出来，更夫顿时手脚没了感觉，昏倒在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过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奇怪，不知道哪里来的异兽，有人又提起了三十年前的事道：“莫非是段干道长的封印被破了，那女鬼回来报仇了！”
白泽道：“有话就说，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不就是个鬼吗？有什么可怕？大不了杀了就是。”
“那不是一般的鬼！”江千里胆战心惊地道：“是个厉鬼！当年我才几岁而已，就看见好几个道士被厉鬼挖了心堆在街头，到了晚上，有几户人家全家都被杀了，人头被割了去，当成灯笼挂在树梢和屋檐上！”
“怪事。”紫荆皱眉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厉鬼这么厉害！连无辜的人都波及到。”
白泽大笑道：“我就不信了，凭我法术，杀不死一个鬼？”
“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紫荆沉声道：“江朝奉，把当年事情仔细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