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贤冷声道:“真是吓死人了!我要是胆小鬼,一定会被你唬得不敢说话,戚戚然貌若将死之人。”
“不要嘲讽他了。”吴得鹿笑道:“万一你把他气死了,那是要负责任的!”
焦黄中指着吴得鹿道:“哪里来的?报上名来!让你永远都中不了举!”
这番话说出口,可是把那些举子们都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这一辈子,就全指望科举了,假如科举不能成功,这一辈子就废了。
想到凄惨的回到家里,有几个人都已经开始替吴得鹿担心了。
然而吴得鹿微微一笑,淡然道:“在下姓吴,名得鹿,道门庐山派弟子。让焦公子失望了,我不参加科举,你的威吓对我没有用处。”
焦黄中瞪着吴得鹿看了很久,终究还是没发脾气,他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他早就看到了吴得鹿手里的剑,又加上吴得鹿自报家门,说是庐山派的,想必是个武林高手。这次他又没带护院的家丁,跟吴得鹿真的起了冲突,倒霉的只能是他自己。
于是,焦黄中一肚子火就冲着真安发了过去,挥舞着双手道:“老和尚,我说出来,你可别被吓到!”
真安微笑道:“老衲愿闻其详。”
“修多罗大师不仅能让人凭空到天上去,还可以缩地成寸,几百里只需要走两步就到了!
“什么让老树发芽、夏冷如冬、冬暖如夏都是小把戏。更能移山填海,入云高山转瞬西去东来;偷天换日,把一轮红日收入囊中,随心拿出!令亡者生;令水西流;令木杖开花;令铁石成金。
“更为奇妙的是,在具足寺的荷花池里,居然还养着一百头巨龙,待到久旱无雨的时候,这一百头龙便一起飞上天,便撒甘霖!
“这甘霖清甜可口,饮之不饥,让人直接返老还童,齿堕更生。有时修多罗大师还会亲自走来,在院子种一大树。其树摩天盖云,枝叶下面犹如广厦之庭,千万人坐下听法也不会拥挤。
“然后收起巨木,大师驾云而去,瞬息间去往瑶池,偷得蟠桃赠予众人。尔时蟠桃馨香盈寺满城,风至直隶,而河洛闻香。
“大师挥手,云霭腾腾,世人口鼻生香,随之来到天庭。仰观天庭千殿,仙子百万,绝胜殊好,袅袅娉婷。仙草于山,熠熠生辉,猛兽护佑,指爪千仞!
“其人自然寿享千年,不病不夭,无痛无苦,随意去来。而无欲望之想、艰难之疼。
“殿宇高逾万丈,檐角立人千百,下窥人世,乃至地狱。世人残忍可笑,常有地狱恶鬼在其身边,观其善恶。乃有恶人,辄押往地狱。
“地狱中阎王恶相,鬼卒切齿以待,世人稍有欺瞒狡辩,放诸恶鬼蚕食。食倾,人肉糜烂,仅有骨架摆曳,后悔已晚。
“听法之人俱皆手足发寒,口齿打战。大师莞尔而笑,挥手一遍,世人已然回至人间,身未动而已。”
“如此这般。”焦黄中傲慢地道:“想必你听都没听过吧!”
真安欣然一笑,谓之道:“此戏法而已。”
焦黄中冷哼一声道:“自己不懂的事,就冠之以戏法之名,似你这种人,我也是见得多了。”
“小子,且听我说来。”真安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世人养育一茶花,自以为盛,置于盆盎,怡然快意。待到花开,不过几寸大小。”
“其时,滇中太华寺外,有山茶一枝,高有数丈,与危楼相等。其花开时,一枝伸展,而半亩俱是。世人以为异也。
“然而有银杏之木,祖辈种下,至于孙辈方得见其花开。更传孙辈,才得见其粗壮。世代万年,山河改易,沧海桑田,黔首迁徙。北冥之山,飘摇来至中原;有生之物,全部化为石砺。此木仍自独存,真不知几千万年!其粗壮,数十人难以怀抱;其枝杈,广有千里!花开时,细密如同繁锦,远观真似无数绸缎醒目;近看时不待风来,落华堆至世人眉宇之间。
“然则上古有大椿木,其广大,无边无际。度其大小,视之银杏,不过揪木而已。
“此椿木生之旷野之上,人立树冠,覩于广漠,便见其世此种树木,不过恒河沙数,难以计量。
“这等世界,有三千,不过小世界;小世界,有三千,不过中世界;中世界,有三千,不过大世界。
“然则如此大千世界,不如佛陀头顶那由他不可思议无量大数毫光的其中之一大。”
焦黄中茫然道:“此可是真的大了!”
真安摇头,微笑道:“然而文殊师利菩萨身上的一个毛孔里,都有无数无量的莲花,在每一朵莲花之上,都端坐一位佛陀。”
焦黄中点头道:“这位文殊菩萨我听说过,似乎是很厉害的。”
吴得鹿问道:“怎么个厉害法?”
焦黄中想了想道:“反正厉害就是了!”
赵伯贤惊愕失色道:“佛陀的本事果然是大!”
“容成子闻听,哑然失笑而已。”真安叹了一声道:“江浦之间,有一种虫子,名叫‘焦螟’,群居在蚊子的睫毛处,互相之间居然无法接触到。栖息来去,蚊子也没有察觉。离朱子羽在白天擦拭眼睛扬起眉去看,都看不见焦螟的形状;虒俞师旷在晚上清理耳朵俯下身静听,都无法听见焦螟的声音。”
“尔时,容成子居崆峒之上,斋戒三月,心静神安。慢慢用神看去,却见焦螟的体型如同嵩山之大;慢慢用气听去,听见焦螟的动静如若雷霆之响。
“而后,容成子欣然跃起,驾驭焦螟,使之安稳妥当。于其额头之上,铺设宴席。于是万真来降,诸佛踏足,并无拥挤之感。
“文殊见之,翩然而来。睹见焦螟之大,心悦诚服,而与容成子促膝相谈。只是焦螟之声太大,使得他们很苦恼,双方的话都难以听到。
“然后有上古之圣,名曰黄帝,冁然而笑道:‘汝等所行,吾尽见之。汝等所言,吾尽听之’。其声不知从何处而来,细若蚊蝇,然则在人耳边,清晰明了,不掺杂音。
“是以容成子、文殊师利相顾慨然道:‘我等,尽皆虚幻而已’!”
吴得鹿听罢,小声嘀咕道:“这个故事,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啊!”
唐伯虎微笑着,低声道:“这位高僧在唬焦黄中呢。”
“我就说嘛。”吴得鹿释然道:“容成子什么时候和文殊师利一起谈论过道。”
真安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明白了吗?”
焦黄中茫然道:“我明白什么了?你说的是什么我都没听懂。”
“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真安道:“无论是大小的变化,还是法力的多寡,以及所做的这一切一切,都只是虚假,不存在的,只是障眼法罢了。没什么值得炫耀,也没什么厉害的,更没什么难的。”
“这些如果都不难?”焦黄中不以为意的一笑,质问道:“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难事呢?”
“放下最难。”真安喟然长叹道:“纵使改山换水,天崩地解,拥有无上神通。却无法让一个人,真正的放下,有些东西,更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赵伯贤看着真安,对吴得鹿道:“你信不信,这老和尚有故事。”
吴得鹿沉思片刻道:“真正遁入空门的人,大部分都有故事。”
“就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了。”赵伯贤好奇地道:“吴兄,你能用神识探到我的脑袋里,那一定也能探查别人的脑袋,你去看看,这老和尚到底经历了什么。”
吴得鹿道:“我刚才只是让你们看到平照磨而已,并没有查看你们的记忆。”
“为什么?”赵伯贤疑道:“你是不是做不到啊?”
“能为。”吴得鹿摇头道:“不为而已。”
焦黄中忽然大笑起来道:“你这老和尚真会偷奸耍滑,把一堆废话说的洋洋洒洒。还什么有些东西没了就追不回来了?简直可笑至极!怎么不说是你的实力不够呢?足够的话,像修多罗大师那样,什么得不到?”
其中有一位秀才,笑道:“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啊!”
焦黄中问道:“你又是哪来的人?敢说我执迷不悟?要知道连修多罗大师都说我慧根极深,你难道比修多罗大师还厉害?”
“我当然没有你口中那位修多罗大师厉害了。”那秀才道:“但是我也知道一件事,你的那位修多罗大师,没有三千大千世界界主大梵天王厉害。”
“据《大悲经》所载,‘一时,佛在拘尸那城力士生地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临般涅槃’告诉阿难死后事宜。”那秀才道:“说完之后,‘当于世尊右胁卧时’三千大千世界主大梵天王来到,问佛陀道:‘唯愿世尊,教敕于我,云何而住?云何修行?’
“佛陀于是回答他,说你今天心里实实在在想着的,是‘我是大梵天,我能胜他,他不如我,我是智者,我是三千大千世界中大自在主,我造作众生、化作众生,我造作世界、化作世界’吗?梵天说,是啊佛陀。”
那秀才问焦黄中道:“你猜佛陀接下来怎么说的。”
焦黄中不耐烦地道:“你直接说就行了,别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