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璟的出现，让都察院里的人都感到吃惊，不太明白他此次的来意。究竟是来威吓他们，还是炫耀，亦或者摊牌，展现他自己的立场？
平常明显感觉得到，除了孔道衡以外，所有人对谈璟都存在着异样的情绪。
有的是愤怒；有的是厌恶；有的是巴结；还有的正在叹息。
韩福是实实在在的愤怒，紧握着拳头，似乎有力没处发作，只好憋在心里。这样一来，甚至于整个脸，都被憋紫了。
平常还记得当时修运河，谈璟的做派，或许这个人，并不是和刘瑾一样。
但谁说的清呢？
只见谈璟缓步走上来，对孔道衡道：“都御史，我是来和你辞行的。”
孔道衡还在思考柴宽的事，听到谈璟的话，下意识地问道：“朝廷委派你出任何处了？”
“不是朝廷委派我出外公干。”谈璟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微笑道：“是我辞官了，辞呈已经呈上了，明天，我就要离开。”
刘天和咳嗽的声音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道：“辞的好。”
韩福也是把拳头松了，暗地里吐出一口气。
彭泽却极为不解，看着谈璟，然而谈璟却没有理会彭泽的目光。
孔道衡有些不舍地道：“此去路途艰辛，我还听说河北正在闹山贼，你向来又是孤身一人，万一遇到这些人，也是一件大事。”
“无妨。”谈璟摇头道：“凭我的实力，那些山贼还对付不了我。我去意已决，都御史不必再留我。”
孔道衡知道留不住了，叹了一声道：“那好，明日何时动身？我也好送你去。”
“不必了。”谈璟摇头道：“我自己一个人走就可以了，不需要都御史多费心。”
彭泽站出来问道：“操江御史，你这次走，全是因为那位刘太监吗？”
“不是。”谈璟摇头道：“而是我真的要离开了，这也是圣上所允许的。”
孔道衡沉吟着，并未再说什么。
谈璟就此，离开了都察院，大家也都没说什么，只有平常很是发表了疑惑道：“圣上已经数月不曾亲政，谈御史哪里见到的圣上？”
“这还用问？”韩福道：“当然是刘公公的能耐了！”
平常想着也是，就没有过多的问了，而是对孔道衡道：“都御史，依你所见，这个柴御史会是因为什么死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韩福嗤笑道：“还不是曹雄，害怕柴宽在刑部说实话？”
孔道衡点头道：“有理，今天曹雄还派人来杀我了。”
孔道衡、韩福、彭泽、刘天和都是一惊，韩福更是关切地道：“平照磨，你没受伤吧？”
“没有。”平常扯了个慌道：“我左拐右拐，将他们全部都甩开了，让他们一辈子也追不上我。”
“做得好！”韩福点头，咬着牙道：“应该再把他们打一顿的！”
平常心道：“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成为馒头馅了吧。”
彭泽问孔道衡道：“都御史，现在刘瑾处处和我们为难，我们难道还不出手应对吗？”
“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需要时间。”孔道衡冷声道：“我都察院死的人，我要让刘瑾百倍偿还！他如果不死的粉身碎骨，我孔道衡就要五雷轰顶而亡！”
众人都是一惊，彭泽沉吟半晌，问道：“到底是什么计划，还望都御史明示。”
韩福也道：“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都御史尽管说就是了。”
“要想真正对付刘瑾，还要从他们八虎内部入手。”孔道衡沉声道：“张永和马永成一直都对刘瑾有所嫌隙，邱聚魏彬等人又被刘瑾所打压。他们现在没有动静，不是不想复仇，而是缺少一个机会。等到这个机会出现了，他们会比我们还要残酷的对待刘瑾。”
彭泽明白了个大概道：“都御史的意思是要我们用驱虎吞狼之计？”
“不可！”平常当即反对道：“假如我们让张永他们对付完了刘瑾，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动荡！”
“你放心吧。”孔道衡道：“等到他们争斗到了白热化的时候，我还会袖手旁观？到那时，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韩福喜道：“都御史真是好计策！”
刘天和忧虑道：“就是不知道现在刘瑾到底怕什么，万一棋差一着，那可就满盘皆输。”
“我在南京有一位挚友，名叫蒋钦，他一直都在暗地里搜寻刘瑾的罪证。”孔道衡道：“至于兵马问题，你们更不用忧虑。原先的左都御史杨应宁和宁夏边镇的大将仇钺交好，只要一句话，那些人就会进京勤王。”
“不妥！”刘天和摆手道：“都御史莫忘了董卓之事！”
“董卓当年之所以能欺压汉室，不过是因为当时汉室无能罢了。当时汉室群臣手握重兵，反而不思进取，受到董卓的蝇头小利居然按兵不动，终于让董卓有了可乘之机。”孔道衡道：“今时不同往日，圣上正值壮年，没有再立新君的把柄。只要我们把圣上往那里一推，京城里的禁军、锦衣卫还有金吾卫，足以应对了。”
平常失声惊呼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彭泽和韩福对视一眼，也都想到了这句话，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哈哈哈……”孔道衡大笑了一阵，方才平定下来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恐怕圣上一句话，就把我车裂了吧。”
“不错！”刘天和捻须颔首道：“咱们这位圣上并非是一位昏君，只是年少贪玩罢了，只要把圣上从深宫大内里拽出来，不怕这天下不治。”
彭泽叹了一声道：“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让张永和马永成出来对付刘瑾，要是他们作壁上观怎么办？”
“你太高看他们了。”孔道衡道：“只要现在传出去关于刘瑾一点不好的消息，张永是一定会出手的。”
韩福笑了一声道：“这也就是小人心理，专门落井下石。你们看着吧，只要刘瑾出事情，第一个站出来对付他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八虎。”
“现在主要要做的，还是给各地考生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安心备考，成为我朝的栋梁之材。”孔道衡望着门外，语重心长地道：“只有给朝廷输送新生力量，才能挽救朝廷！”
这一次，平常没了事，可以回家了，孔道衡还有事，所以平常早早到了宅院里。
现在的孔府，和当时可是不一样的，婢女家丁雇了一大堆，陈四现在是大管家，很是威风，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而小蛾也成了大丫头，整天什么事也不用做，就陪陪孔洛洛，然后上街买些胭脂水粉的就可以了。
现在，小蛾就正一手拿着糖葫芦，坐在栏杆上，摇着双腿，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家丁打扫卫生。
“你们别光顾着眼前那点地方，还有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里，也都是污垢。”小蛾瞪着一个下人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我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就光打扫桌子那面上一点，那桌子腿你都不带擦的！”
那个下人不敢偷懒，把桌子腿擦过以后，又去擦椅子腿去了。
“这就对了！”小蛾吃了一个山楂，笑着道：“做得好了，回头我让老爷给你们涨工钱！”
平常见此情况，不免笑道：“小蛾姐真是厉害，把这些人都给治的服服帖帖的。”
“要想管这些人还不容易？”小蛾扶着栏杆，双脚在半空中欢快地荡着，嘻嘻笑道：“干得好就加工钱，干不好就扣工钱。这些人都是为了利益做事的，打他们骂他们都没用，但只要给点钱，就可以了。”
平常笑着，竖起大拇指道：“小蛾姐手段高明，小生佩服！”
“喂，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小蛾姐的叫了。”小蛾小脸耷拉着，很不高兴道：“把我都给叫老了，我年纪可没你大！”
“好。”平常道：“那我还叫你小蛾。”
“对的！”小蛾鼓掌道：“还是这个好听！”
“说起来，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平常问道：“总不能是姓小吧？”
“你问我姓名，有什么企图？”小蛾眨了眨眼，好奇地猜忌道：“难道你看上我了不成？”
平常顿时窘迫不已，扭过头，不看她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可以，我先回屋了，这两天实在是有些累。”
小蛾见平常这个模样，很是开心，双脚又荡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平常漱洗完毕，从东院走出来，刚伸了个懒腰，就见孔洛洛自楼上向他打招呼道：“平大哥，你看，今年的雪来的好早。”
平常抬头看去，只见屋瓦之上残存着薄薄一层雪，向阳的地方都开始化了许多，雪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上落下。
“过一会，这雪水化了之后，路就不好走了。还有这积雪，也都从屋顶上流下来，溅的人一身都是水。”平常伸手，接了一点雪水，只感觉冰凉刺骨。又想到孔洛洛那多病的身躯，要是碰上这冰水，那还得了？于是抓紧出门道：“洛洛，我这就去弄些竹子来，给你做个承溜。”
孔洛洛想要叫住他，然而平常早已出了大门，找竹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