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如此,也没引得其他人怀疑,王脓包还赚了几分银子,待到出了城,喜滋滋的把钱收入囊中,拖着手里那人道:“快走,这里没有捕快了。”
平常一手抓了草席,一手拖着那人,跟着王脓包一路狂奔,到了一间低矮的瓦房当中。
刚来到门口,就见到一个涂脂抹粉的妇人从中走了出来,那脸上的粉已经硬邦邦的,干透了,而且有些剥落,活像老旧的墙皮。
别看脸上雪白雪白的粉,然而脖子处都是黑的,好像脑袋和身子不是一样的,而是拼接而成的。
突如其来在瓦房里钻出这人,叫平常吃了一惊,还以为见了鬼。
那妇人手里拿着绢帕,对瓦房里的人挥了挥手道:“有时间还来照顾我生意啊!”
里面那个裸着上身的大汉笑道:“那是一定的!”
“马经啊,怎么今天你又没出去做事。”王脓包拖着那人进了瓦房当中,直接往当中一扔道:“你这样好吃懒做的,怎么能有出息?”
马经把旁边一件衣服穿上,笑着道:“老大,我今天就休息一天,以前我可都是老老实实做事的,每个月的份子钱,我可是没少交啊!”
“我可不是说你。”王脓包摇头道:“你说说你,整天游手好闲的,拆东墙补西墙。当年你爹给你留下那么大一家业都被你给败光了,我也是担心你以后日子该怎么过。你看看张表和刘全,虽然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人家手里有几千两银子,这世道没权就算了,再没点钱在手里,你说说,这日子咋过?”
马经唯唯诺诺地道:“是,大哥教训的是!”
“以前咱们这地方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脓包叹道:“万一再来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物,咱们哥几个也好逃命不是。”
“这话我不同意了。”马经傲然道:“就凭大哥你这武功,还有那几把火铳,谁敢跟咱们呲牙?直接把他打回姥姥家就是了!”
“没见识!”王脓包冷笑道:“不说别的,万一哪天官府看咱们不顺眼了,派兵来对付咱们。那长枪短炮一来,咱们算个屁啊!”
“不可能吧?”马经犹疑道:“咱们就只是坑蒙拐骗而已,又不聚众闹事,官府对付咱们干甚?”
“这可说不定,你没见佛经里也说吗。”王脓包道:“愚人亦尔,欲修布施,方言待我大有之时,然后顿施,未及聚顷或为县官水火盗贼之所侵夺。”
马经挠着头,茫然道:“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这经书的意思呢,就是讲,愚蠢的人就是这样的,说自己有了钱财就去布施,做功德。可是呢,还没等钱财聚集,却被天灾人祸所毁坏。比如水火之灾、盗贼之灾。”王脓包告诫马经道:“而在这两灾之前,县官之灾更为醒目,可见这当官的,比水火盗贼还要猛呢!”
马经豁然顿悟道:“还是老大厉害,读的书多,还有知识,像我这种大老粗,是绝对想不通这一点的。”
平常忽然开口道:“其实是苛政猛于虎,跟官府朝廷,没太大关系。”
“呀!”王脓包不好意思地道:“瞧我这记性,居然把这位大哥给忘了,实在是罪过罪过,这位大哥请坐。”
“马经!”王脓包指使马经道:“去给这位大哥沏茶,要上好的毛尖!”
马经见王脓包对平常如此尊重,做事也麻利起来,不一会把茶沏好端了来。
王脓包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和我们大姐大有什么关系?”
“在下姓平名常。”平常道:“和小蛾姑娘是朋友。”
“哦!”王脓包一拍胸脯道:“原来是大姐大朋友,那也就是我王脓包的朋友了,以后平大哥有什么事,尽管来这里找我就是。”
平常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素来有侠义之风,看你们对小蛾如此感恩,就知道你们不是坏人。”
“那是自然!”马经梗着脖子道:“平大哥,你可别看我们是骗子就看不起我们。在没当骗子之前,我们当中有的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说别人,单说我,以前可是家累千金,那仆役婢女数不胜数。这么跟您说吧,我夏天吃西瓜,都只吃中间那一点,吃完了以后,直接就给扔了。”
“对。”王脓包点头道:“然后你家家产就让你给败光了。”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马经尴尬地笑道:“大哥别揭我短。”
“那行,不说你了。”王脓包看向地上那二人道:“你去把这俩人弄醒,平大哥要好好审问他们。”
马经从门口拿过一个大缸来,用凉水把他们冲醒,然后瞪着他们道:“快说,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就这三人,拦不住他们,于是准备一起冲出瓦房,逃离这里。
平常刚想动手,然而王脓包却拦住了他道:“平大哥只管喝茶就是,其他事有兄弟我来处理。”
平常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眼睛往屋外看去,他真怕那二人就这样跑了。
没等平常把心提起来,只见那二人鼻青脸肿的滚了回来,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然后平常就见从瓦房外面,走进来两个彪形大汉,膀阔腰圆,身材都在九尺开外,一脸的横肉。就站在门口,凶神恶煞一般。
平常吓得心直接沉了下去,赶忙又喝了一口茶,才将心情平复了。
“平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啊!”王脓包一指左面那个大汉道:“这人名叫李遂,人送外号在世敬德。”然后又一指右面那个道:“这位名叫李营,人送外号元帅叔宝。”
“这二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曾经靠卖枣子过活,岂料有无赖来闹事,被这兄弟二人活活打死,不得已来我这里避难。”王脓包道:“他们不仅生的魁梧,还会一身好棍棒,在这地方横行无忌,没人敢拦。”
“厉害!”平常用的也是一根哨棒,看得出这二人武功不弱,赞叹道:“如此人物,真可谓英雄了!”
李营一拱手,面无表情地道:“承蒙平大哥看得起我们兄弟二人!”
王脓包一步三晃的走到那两个人面前,用脚踢了他们一下,讥笑道:“还想逃?既然你们落到我手里了,想要离开,除非你再度转世!我就问问你,还敢逃吗?”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央求道:“不敢了!不敢了!求大爷饶过小的吧!”
“想让我饶过你们,行啊!”王脓包抖着腿道:“只要你们把幕后主使者交代清楚,我就饶你们一命,不然的话,别怪我心黑手毒了!”
那两个人听见这话,骨头都软了,有一个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直接全部都招了。
原来他们是曹雄的手下,奉命过来要取平常的命。
平常问道:“曹雄为什么要我的命?”
“还不是因为今天大侠你顶撞了我们老爷?”一人道:“在文渊阁里,我们老爷不便出手,于是就叫我们过来,暗地里要了大侠的命。”
这人话未说完,王脓包上去一掌排在他脊背上,将他打死了。另一个人惊恐未定,王脓包上去又是一掌,将他拍死。
平常将茶水喝完,问道:“这二人该怎么处理?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平大哥请放心。”王脓包道:“我把这二人直接拉到陈二嫂家里,剁成肉馅,包馒头好了。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的。”
平常只觉得胃里翻腾,实在是恶心,起身道:“那真是有劳王兄了,我还有事在身,不多坐了。”
“那好。”王脓包拱手拜别道:“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改天我换个地方请平大哥坐一坐。”
平常对着这四人一拱手,离开了。
走出这里,往城里走去,听见沿街叫卖的小贩,顶着寒风在城墙根来回走着。
有几个卖馒头的看见平常来了,笑着道:“客官,来两个馒头不?刚出锅的,还热着呢。”
平常低头一看,只见笼屉里雪白的大馒头挨个放着,那香喷喷的热气扑面而来。
可是以前能让他食欲大开的雪白馒头,现在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忍不住的恶心。干呕了几下,随即继续赶路了。
进了城,去都察院复命,结果看见整个都察院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孔道衡,凝重的能滴出水来。
平常大惊失色,就小声问韩福道:“韩御史,这是怎么一回事?”
“柴宽死了。”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响起,在这寂静的都察院当中,格外的清晰:“昨夜在刑部大牢突然暴毙而亡。”
“啊!”平常失声惊呼,回头一看,却见到谈璟直直的站在门口,脸上也是不好看。
刘天和见到谈璟来了,整个肺里都充满了怒气,可惜他老了,要想排遣出这些怒火,实在是太难了。所以这些火气积攒在体内,化为辛辣的烟火,呛得刘天和一阵咳嗽。
谈璟环顾四周,然后笑了。
——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