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天魔为什么要来志危世界?”紫荆秀眉蹙起,思索道:“难道他想要毁了志危世界吗?”
段干弃一把竹叶放下,双手缩在宽大的道袍里,仰着头,继续看着天上星象道:“你也知道志危世界和大指世界,还有娑婆世界,这三个世界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的,无论是气候还是生命的形态,都几乎一样,只是志危世界比大指世界和娑婆世界更加险恶一些,或许自在天魔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利用志危世界,然后一起毁了三个世界。”
紫荆明亮的眼眸,变得惊惶,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它这是疯了吗?无化子当年造就三十三万个世界,每一个世界都不是单独产生的,一旦有一个世界被毁灭,其他所有世界都将面临一场绝无仅有的灾难!就是自在天魔自己,也会受到极为可怕的创伤!它这么做,是完全不要命了!”
“是啊,不要命了。”段干弃一无意识的,顺着紫荆的话,自语道:“对于它而言,生命很重要吗?”
紫荆额头上微微见汗,她是灵仙,别说是在寒气袭人的秋天,就是在太阳当中,她也不会感受到炎热,更不会流一滴汗水!
可是现在,她却流出了冷汗,甚至心里,都是一颤。
是啊,对于自在天魔而言,死亡算的了什么?它是永生不灭的,死亡只不过是意味着换一具皮囊罢了。
紫荆攥着拳头道:“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制止它吗?”
段干弃一的回答让紫荆更加绝望:“我不知道。”
紫荆盯着段干弃一,恐惧、质问、惊疑一起浮现在她的眼神里,她的情绪从没如此失控过,对于她而言,这是她唯一一次用无助的语气说话:“那你知道些什么?”
段干弃一收回目光,还是那种淡漠的表情,连一丝动摇都没有:“我想你应该抓紧修炼,或许能多一份对付自在天魔的把握。”
紫荆看着他,一步步走回到屋里,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段干弃一都是那么的平淡,辱宠不惊,他也没有因为要面对如此可怕的对手而感到慌张,甚至脚步声也没有改变。
紫荆很奇怪,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冷静?难道他心里就不曾存在过其他情绪吗?
段干弃一回到屋里,随手从榻上堆积如山的经书里翻出一本《甘石星经》,嘴里还念道:“荧惑入南,将逼斗宿。日月失调,乾坤失度。这志危世界,越来越精彩了。虽然如此,事情的真相还不能让紫荆知道,必须要等到化翼回来再说。”
不说段干弃一如何打算,只说独孤小天感应到白泽将陷入无底深渊,额头上纵目乍现尘寰,引起阴阳动荡!
这一场动荡并不算大,不是熟读星象变化之人难以发现,而在司天监内,一位身着青衣的少年,仰观星辰,忽然发现阴精星跳动,虽仅仅一瞬,然而对于他来说,却相当于永恒!
“不好!”少年愕然失色道:“当年我所算的人中之魔居然没有死!”
少年再不做停顿,驾起一阵云,星夜兼程,赶到了茅山。
桃花庄外,肃穆萧索,唯有凉爽秋风,拂动庄内桃枝响动,少年不敢打扰里面人,走到后门,去敲门,唤童子出来。
童子揉着眼睛,打开门,见到来人,惊喜道:“梦柯师兄,你怎么来了?”
梦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小声点,师傅睡了吗?”
“没睡。”童子的话出乎梦柯意料之外:“师傅一直在看书,并未睡去。”
梦柯喜忧参半,喜的是张老头未睡,忧的是能让张老头彻夜难眠的事情,一定很棘手。
梦柯从后门进来,轻悄悄打开角门,从走廊来到张老头房门外,他还没开口,张老头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梦柯,进来吧。”
梦柯躬身道:“是,师傅。”
梦柯走进房门,看见屋里除了张老头以外,还有一位秃顶的道士,这位道士同张老头一起坐在铺着席子的地上,他满脸皱纹,和张老头春风得意的面容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梦柯不敢造次,问道:“敢问师尊,这位仙长是?”
张老头道:“这位是建州武夷山的刘真人,我请来商议事情的,也就是你一年前所发现的事情。”
梦柯赶忙过去行礼道:“劳烦刘真人千里迢迢而来。”
刘真人摇头道:“这不仅是你的事,也是苍生浩劫。”
张老头抚须点头道:“你天生天眼,与众不同,你所见血色冲天,我也见到过,与你所说一般无二。”
梦柯惊讶道:“师尊何时见到的?”
张老头沉声道:“就在刚才我感受到自在天魔来到人间,这才算出,那两道血气已经成型,要铲除已经来不及了。”
梦柯在屋里来回踱步道:“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刘真人道:“师侄不要太过于担心,那两道成型的血气,我已经算出其中一道身处何地了。”
梦柯惊喜道:“他在哪里?”
“就在武当山金顶之上!”刘真人略带庆幸地道:“幸好有自在天魔的魔气带路,否则我也找不到他。”
梦柯拱手道:“我这就让朝廷派下兵马,一定要抓住这个杀人魔头!”
“且慢!”刘真人叫住了梦柯道:“武当派高手云集,根本不需要朝廷兵马,只需要我走一趟,和武当派现任掌门泰若商量一下,势必会有结果。”
张老头也有些不高兴地道:“这是我等事情,最好不要交给朝廷处理,你在朝廷待的时间太长了,已沾染了一些风气。”
这句话,无疑是在指责梦柯,措辞的严厉程度,就差直说朝廷鹰犬不可靠了。
梦柯听出此言意味,垂首道:“师尊说的是。”
“这件事就由我来走一趟吧。”刘真人看到氛围尴尬,起来笑道:“我与泰若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去看看是他们武当派的徒弟沾染了魔气,还是有邪魔入侵。”
张老头起身相送道:“麻烦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真人驾起一朵云,站在夜空中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梦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道:“有刘真人出面,想必这事可以了结了。”
“并非如此简单。”张老头掐指一算道:“除了那两道血光之外,还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来到了志危世界,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梦柯皱眉,用天眼去看星象,然而也只有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连血光和魔气,也在同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刘真人一路驾云去武当山,还没到地方,他也感应到魔气的消失,消失的极其突然,正如同它的出现一样,根本来不及去追踪。
“难道是它发现我在跟踪它了吗?”刘真人自忖道:“不行,我要加快行动了,不然这个魔头指不定要做什么事!”
来到太和宫外,刘真人烧了一道符箓,通知了一下泰若,结果出来迎接他的,却是泰若的师弟,泰迟。
泰迟带了八个道童,每个道童手里都提了一盏灯,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泰迟身上的衣服,衣服虽然是很正经的道袍,然而细心看去,却能发现有许多地方没有穿好,应该是急急忙忙穿上,没有整理过,这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来说,实在不应该。
刘真人一眼就看到这一点,他试探道:“贵派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说起来惭愧。”泰迟叹了一口气道:“师兄也不是外人,请进斋堂说话。”
刘真人随着泰迟来到斋房,泰迟摈退左右道:“今晚我们武当派进了贼。”
刘真人心中一惊,认为这下和邪魔入侵挂上了勾,询问道:“是一个怎样的贼?偷了什么东西?”
泰迟沉吟许久才道:“应该是一个很有风度的贼,而且还有同伙,他的那个同伙,却不怎么样。”
刘真人笑道:“有风度的贼?我很想知道,怎样的贼,叫做有风度?”
“这事说起来就有趣。”泰迟苦笑道:“这个贼一共偷走了三渊谷一百三十六种草药,每一种都只拿了两样,而且手法很轻柔,好像怕伤到草药一样。”
刘真人摸着胡子,想了想道:“我看他是为了给谁治病,不得已而来的吧,不过你说他还有同伙,这话从何说起啊?”
泰迟道:“他拿的草药虽然最多,可不伤一株,还好心把星参的果子种植在原地。而另一片区域,却惨遭践踏,折伤了很多草药,可见两者并非同一个人。”
刘真人点头道:“依我所见,那个不伤害草药的人很有善心,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泰迟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丢了些草药也算不上大事,被我们抓住,痛打一顿,再把草药没收也就好了,如果确有其他隐情,草药给他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刘真人已经大致猜到了是谁所为,这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冲天血光所化的人,如果他这个人秉性真如泰迟所说的那样,连草药都舍不得伤害,估计还有的救。
于是刘真人准备暂时隐瞒血光事情,恳切地道:“如果泰迟师弟抓到了那个贼人,一定要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