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鸿看向独孤小天道:“小天姑娘,你应该清楚庄子在之后说过的话吧。”
独孤小天瞥了一眼白泽,看他面对这些人的话语,没有一点回答的能力,便摇了摇头道:“我所知也有限,记不得了。”
“庄子言:‘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皓鸿只得接着道:“如今的人,立定一个目标,自以为达到后就是永恒。可惜,太过于可笑了。道法的深邃,是永无止境的。”
“你说没有永远,追求道法难道不是永远?”白泽笑了笑道:“自相矛盾的话,实在经不起推敲。”
“‘外物不可必’,孰知孰明?或许很久以前就已经认为的事情,到后来,只是一场笑话。”皓鸿回道:“你我的争论好像很精彩,但如果有一天被后人看到,留下的或许只有轻蔑的讥嘲。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而我们,只是其中的沙尘。”
“哈哈哈!”非想大笑道:“好一场精妙绝伦的对话,贫道领教了。”
白泽很不服气,道:“照此说来,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东西,那我们又在争论什么?又有什么精妙的?”
“元始天尊言:‘空不可说,我今说空,虚空既空,我说亦空’。”皓鸿笑道:“天尊又言:‘当知夫一切六道四生业性,始有识神,皆悉淳善,唯一不杂,与道同体。依道而行,行住起卧,语默饮食,皆合真理。如鱼在水,始生之初,便习江湖,不假教令’,由此可知,游泳是鱼的天性;语言就是人的天性。既然如此,说与不说,听与不听又有什么区别?精妙与否,何须疑问。白少侠,你陷入执著当中了。”
“不执着,也是一种执着。”白泽悠然道:“何必用执着的字眼,来形容执着?”
“既然都无所谓,用了执着的字眼,又有什么所谓?”
“既然你也觉得无所谓,何必执着于执着的字眼不放呢?”
“无所谓,所以用了也无所谓。”
“无所谓,何故要用?”
智忧笑了出来,打断了他们道:“二位朋友真有趣,我们进楼里说话吧。”
众人一起到藏书楼内,非想当时就徜徉在书籍的海洋当中了,不管智忧他们。
其他人就四处走走看看,白泽忽然看到两个小道士在打扫卫生,觉得很眼熟,上去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昨天斗蛐蛐的人?”
那两个小道士看到白泽,惊喜交加道:“前辈,那件事你可别到处乱说!要是让掌门知道了,我们要挨板子的!”
“没问题,我绝对不告诉别人你们的事情。”白泽拍了拍他们两个的肩膀,笑道:“去干活吧,我到别处看看。”
那两个小道士开心的走了,白泽留下来翻看经文。他也看不太懂,又放了回去。
“好大啊!”白泽绕了一圈,回来道:“这才第一层而已,就这么多书,不知道整栋楼有多少。”
智忧道:“一共三千六百册,道藏绝大部分都在这里珍藏。在顶楼上还有许多孤本,都是宋朝以前的善本。”
“这么多书,得多长时间才看得完啊!”白泽啧啧而叹道:“恐怕一辈子,也难窥其大貌。”
“白少侠可以先试试这本书。”智忧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盒书过来道:“这部书叫做《云笈七签》,人称之为小道藏。看完这本书,白少侠也可以对道藏有个大致的了解。”
白泽下意识往旁边移了几步,闪开了道:“别拿这种书给我看,我只要扫那么半眼,脑袋都会炸掉!”
吴得鹿倒很有兴趣,翻看了几下,看见了元始天尊授太上大道君《智慧上品大诫法文》的那段记载。
“这个好像是洞玄派的典籍。”吴得鹿道:“怎么被用在这里,当做院落的名称了?”
“这个追溯起渊源也很久了,当时洞玄派势弱,不得已卖了些典籍给别的教派。”智忧道:“后来不知怎么,辗转来到了这里,被武当山买了下来。其实不只是洞玄派,还有洞神派和洞渊派。集虚道人是修炼正宗的武当山流传的法术,可有些人就不一定适合修炼,所以另辟蹊径,揉杂其他门派法术修炼。估计修建这个院落的人,练的是洞玄派的法术。因为顺手了,给院子取了这样一个名称。”
“这个说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皓鸿道:“许多儒家盖的楼阁,还用道家典故。”
“也是啊。”白泽道:“既然大家都是玄门中人,用个典故什么的,没什么问题。”
就在大家在藏书楼里看书的时候,外面忽然敲起了钟。白泽疑惑道:“哪来的钟声?”
“这是金钟的声音。”智忧道:“看来集虚道人是有事情宣布,我们快去看看吧。”
智忧想到自己的师傅是个噬书如命的人,估计对金钟的声音充耳不闻。所以临走之时,先请教似的问道:“师尊,要不要也去?”
“我就不去了。”果不其然,非想头也不抬地道:“你们去就好了。”
众人离开长桑院,循声而去,一路出了天溟院,来到一片空地上。空地前紧邻着玄冥池,当中有一石台,台上已经坐满了人。正海和洪道长头脸虽缠着纱布,可还是来了。
尽管有许多不善的目光在盯着他们,不过有集虚道人在当中坐着,谁也不敢出手。
在集虚道人身后,站立着泰若、泰迟、泰宏、泰真、泰和、泰静、泰源、泰昭八人,都是一脸的严肃,把空气都凝结了。
白泽登上台阶,四下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大钟,问道:“金钟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白施主说的是这个吧?”集虚道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铃,摇了摇,发出悦耳的声响道:“是不是这个声音?”
“还真是。”白泽点头道:“这么个小铃铛,居然可以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啊!”
集虚道人收回金铃,道:“几位权且坐下,我有要事和道友们商议。”
白泽和吴得鹿等人在黄龙真人旁边坐下,等这个集虚道人准备说什么。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捣乱的。
集虚道人道:“叫各位来的用意,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胖大道士道:“俺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直接说就好,别拐弯抹角的,俺听不懂!”
集虚道人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讲一遍。兹事体大,也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给各位的信件,也只能讲个大概。”
“人间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生命,皆因气运所在。阴气为灵,阳气为形。阴阳双气交合,才有这天地万物。是以经曰:‘气气相续,种种生缘,善恶祸福,各有命根,非天、非地、亦又非人,正由心也,心由神也。形非我有,所以得生者,从虚无自然中来,因缘寄胎,受化而生’。”集虚道人缓缓道:“每当气运更改,必定山河改易,天生异象。所以当年有镇岳之尚方;开山有秦淮,皆是以人力稳住气运,不使其成为涂炭苍生之祸根。尧舜之际洪水泛滥,便是气运混乱一大佐证。鲧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以拥塞之法稳固河水,不懂更改气运,使其不再泛滥。其后大禹得知气运变相,疏通利害,又命句龙稳固山河。目的所在,就是要镇住狂躁的气运,使天下太平。”
“句龙,不就是土地公嘛?”白泽小声道:“我们村也有土地庙,里面那个矮胖老头就是了吧。照此说来,我们村也有气运喽?”
这话被集虚道人听见,为之大加赞赏道:“这位少侠所说不错,天地各处都有气运所在,并且由句龙镇压。如若没有土地神,恐怕会造成很大的灾难。大抵如同蝗灾旱灾一样,有更可怕的,则是山崩地裂。”
胖大道士挠挠头道:“你的话俺大概听明白了,无非是说气运很重要,俺们要好好保护气运。”
“不错。”集虚道人点头道:“气运的更改,小则州府聚贼,大则改朝换代。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将使无辜生灵罹难!我们玄门之人,从来都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众人颔首,无不沉思默想。
集虚道人继续说道:“而如今,却有一人不知怀揣何等目的,居然把各个仙山的灵气拔除。这种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天地气运,如若再不制止,天下又要面临一场灾难!”
这下所有人都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集虚道人这就是在暗指段干弃一违背道门规章,拿天下苍生的性命于不顾!
这种指责,可比杀了段干弃一,还要可怕!
智忧沉吟片刻,道:“集虚道长所说的话,有些小题大做了吧。段干道长我也曾经见过,他来的时候把我师傅吓了一跳,甚至还病了好几天。这一点不止我能够证明,就连霍山所有百姓都能作证。”
麻山的洪道长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给段干弃一辩白吗?”
“不是。”面对洪道长咄咄逼人的话,智忧还是年轻,难以应对,连忙紧张地摆手道:“我只想说,这件事并非如集虚道长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话的意思,你又在质疑集虚道长的见识了吗?”洪道长仰天大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