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也颇有法术,听闻这事以后,下山来降妖。只用了一招,就把鳣鱼精给降服了。这家人心疼不已,跪下求情,希望道士能放他们家孩子一命。
“心怀嫉恨的人,污蔑说大水就是因为这妖孽才引发的,怂恿所有人要烧死鳣鱼精。真玄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跟大家说了鳣鱼精的来历,可没有一个人相信。就连那个道士也不信,认定鳣鱼精就是来祸害人间的。
“真玄大怒,跟这个道士打了起来。双方正在缠斗,心怀嫉恨的人趁乱,把鳣鱼精抢走了,要挟鳣鱼精,一定要让它吐珍珠。鳣鱼精哪里能吐珍珠?心怀嫉恨的人非常生气,就把鳣鱼精一把扔到了火堆里。真玄见此情形,也不顾和人争斗了,要过来救鳣鱼精。
“就因为这样,真玄分了神,被那个道士偷袭,重伤在地。”
司徒猿不胜唏嘘道:“后来鳣鱼精被烧死,真玄因为重伤,晕死过去。”
白泽有些不太信道:“他们真的死了吗?”
司徒猿展颜笑道:“你的质疑很有道理,不错,他们并未真正死亡。只是凡人肉眼凡胎,看不到真实情况。我当即上山,果然见到了真玄在秘密疗伤。当时他为了摆脱那道士的追杀,装死蒙混过去,实则暗地里偷跑出来,准备再救鳣鱼精。”
“我帮他疗愈好大部分伤势,然后开始合计救鳣鱼精的事项。那鳣鱼精的肉身虽然毁了,但还有一缕元神尚在人间,游离在它经常住的地方。我和真玄赶过去看,那元神已经快要溃散了,需要尽快找个肉体来安放。
“但这事没那么容易,它还保留着从前的记忆,元神的形状还是婴孩的模样,可见对人世的留恋之情有多重。如果随便找个肉体,比如兔子、羊、鱼什么的,会因为元神和肉体的不兼容,产生排斥,让它彻底死亡。
“无奈之下,我和真玄只好找到这对夫妻,希望他们能重新孕育鳣鱼精。这对夫妻很愉快的就答应了,真玄把元神分做两半,给这对夫妻吃下,没过多久,那妇人又怀孕了。”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白泽好奇道:“后来怎么引发的惨剧?”
“还是那个人,他见妇人再次怀孕,又去找道士过来。那道士一眼就看出妇人怀的是妖胎,想要彻底害死鳣鱼精。于是偷偷在他们家饭食里放入了堕胎药,希望这样能除掉鳣鱼精。
“我和真玄岂能让他得逞?偷偷把堕胎药换成了保胎药。”
白泽一拍大腿道:“干的漂亮!”
“后来他发现妇人没有堕胎,知道事有蹊跷,索性不再隐藏,站出来跟所有人摊牌,说妇人肚子的妖物,降生以后会给所有人造成灾害。那些村民听到这话,就把这对夫妻抓起来,准备烧死。
“我和真玄当即站出来,要保护这对夫妻。并且把他们救了出来,安置到了别处。在我安置他们的时候,真玄又和那道士打了起来。真玄旧伤未愈,不是这道士的对手,惨败负伤。我就没心思再管其他事,先把真玄救走,妥善安置。”
“就这样,过了有七八天吧。”司徒猿忽然很伤感,望着头顶的星空,双手紧握住膝盖,压制住内心的情绪,缓缓道:“真玄终于苏醒了,我也可以抽出时间到别处看看,看那对夫妻怎么样了。当我到了地方,眼前所见,尽是一片废墟,只有零零碎碎几个人还在。我过去问他们是怎么回事,才知道了让我痛心的答案。”
白泽已经猜到几分了,问道:“是不是那道士把那对夫妻害死了,鳣鱼精也死了?”
司徒猿看了白泽一眼,深沉的继续道:“那道士找到那对夫妻,给了他们堕胎药,让他们赶快把这个妖胎弄死。然而村民们不同意了,他们认为能生妖胎的,一定是个妖女,执意要连妇人一起烧死。道士惊慌的护佑那对夫妻离开,结果被愤怒的村民踩踏致死。”
“听你说到这里……”白泽诧异道:“为什么我会有一点难过啊!”
“到最后,那对夫妻被愤怒的村民抓到,投到河里淹死了。”司徒猿喟然长叹道:“鳣鱼精为之大怒,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卷起滔天巨浪,淹了村子。”
“啧啧啧……”白泽咋舌道:“可怕的村民!”
“我回去跟真玄把这事一说,他很哀伤。又过了一个多月,他的伤势好了,但法力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就想修炼祖传的秘法。”司徒猿垂目流泪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修炼秘法失败,眼看就要死了。为了救他,我只好到武当山寻找解救的法子。然而我翻遍了武当山的道藏,也没找到办法,一气之下发出几道剑气。幸好我及时收敛,没被人发现。可等我回去的时候,真玄已经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这次……”白泽试探性的问道:“他是彻底死了?”
司徒猿悲伤到无以复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做回答。
白泽被他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一时噤声,也说不出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皎月西沉,白泽搞不清楚这地方时间怎么算的,是和外面一样,还是有单独的计算方法。反正很久吧,司徒猿才继续说话。
“我当时很难过,葬了真玄以后,就四处游走散心。到了九嶷山后,我碰见一小孩,当时他的岁数跟你现在差不多吧,可能还要小几岁。”司徒猿情绪已经稳定了,说起话也轻松了很多:“他下山问我来做什么,我觉得有意思,跟他斗了几招。发现他剑术精湛,不是普通人。干脆和他坐下论道,倾诉了自己的伤心事。”
讲到此处,司徒猿忽然笑了出来。这笑声里有几分自嘲,也有几分无奈。
“我跟他说,要是一开始就杀了那个心怀嫉恨的人,一切会不会更好?”司徒猿回味一番过后,问道:“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白泽道:“我又不在现场。”
“他说……”司徒猿郑重道:“剑,杀的死人,杀不死人心的愚昧!”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感觉很高深的样子。”白泽鼓掌赞叹道:“左都御史好厉害啊!”
“唉!”司徒猿整理了下衣服,笑着叹气道:“这本来是我的伤心事,不想跟任何人说的。没想到今天全说了出来,还顺带把其他的事情也讲了。”
白泽问道:“这就是你失去杀意的全过程吗?”
“是啊,我放下了。”司徒猿面露柔和的笑意道:“斩不断愚昧的剑,终究只是个可笑的玩具罢了。”
白泽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剑,沉默不语,似是在诘问自己:这两把兵器,是不是玩具?
莹白的刀光,灿烂的剑芒,在太阳的光辉下面,闪着奇异的光华。忽地,刀剑交叉,向身侧挥去。白泽冰冷的声音随之出现道:“谁在那里!”
志周忽然显现身形,这时的他并未穿金甲,只是一身普通的道袍,手中握着一根锥子样的法器。这法器呈银亮之色,通体寒芒,在这大夏天呼呼的冒着冷气。
“这是什么玩意?”白泽好奇道:“你把你师娘纳鞋底用的家伙偷来做什么?莫非是要给我做双新鞋吗?”
“哼!”志周冷声道:“没见识的家伙,这可是用月光炼制的法器,名叫‘月魄寒针’。其性大寒,纵然你是仙人也要被冻的一激灵。”
“所以有什么用?”白泽不以为意,还在打趣道:“难道你要用这东西冻死我吗?”
“算你聪明。”志周道:“这‘奇门七星斗阵’防不住气温的变化,只要我把月魄寒针的针尖对着你,不消半日,你的血液就会被冻成冰碴,使你筋脉炸裂而亡!”
“可笑啊!”白泽大笑道:“你可以把针尖对着我,难道我就不会闪避吗?”
“你闪啊!”志周阴笑道:“在这一丈大小的阵中,你能闪到哪里去?!”
白泽这才醒悟过来,是啊,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躲藏,如何能防的住志周的杀招?
“受死吧!”志周催动法力,月魄寒针光芒大盛,映衬着志周面容十分狰狞:“还我师兄命来!”
司徒猿赶紧抓住白泽的肩膀,给他灌注法力道:“别怕,屏气凝神,你能扛过去。”
熟料白泽手中雕翎宝剑再现神威,吸食太阳光芒,输送到白泽体内,和寒气交汇过后,形成精纯的法力,遍布其周身经脉。
司徒猿一惊,问道:“白少侠,你这剑从哪来的?”
白泽笑道:“司徒兄请放心,曾经就有人想用这种办法杀我,可惜他反而败了。”
志周也发觉不对劲了,他手中的月魄寒针开始缩小,逐渐融化。而白泽还神色自若,笑着看他。
“你这是什么妖法!?”志周惊骇欲绝,赶快收了法术道:“为何连我的月魄寒针都伤不了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泽反问道:“难道要给你杀我的能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