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吵吵嚷嚷的,不会是官兵在欺压良善吧?”平常看他们拉拉扯扯的,怕其有事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其他人也闲来无事,跟过去了。
那个农户道:“这马我实在是养不起了,你们快点牵走吧。”
士兵提醒道:“你如果不养了,可是要赔付柴薪银的,而且以后要服徭役。”
“服徭役就服徭役,为了养这匹马,九年间我是一文钱没赚到还赔了不少。”农户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快点给我牵走,不就是柴薪银吗?过两天我就给你送过去,再也不受这份窝囊气了!”
那几个士兵没法子,牵着马走了。农户一个劲暗叫晦气道:“又要去借钱了,也不知道还有人愿意借给我不。这马也是真不争气,别人家的每年都没事,就我家这个连年飘沙。唉!这就是命啊!”
平常觉得稀奇,看这马的样子似乎是军马,怎么放在农户家中饲养?
“老乡。”平常问道:“这马不是你家的吗?怎么给官兵了?”
“这马可不是我的,而是茶马。”农户叹气道:“说起来真是让我头疼!本来说的好好的,我帮忙养马,可以免除粮差和徭役。结果这马也不知怎么了,九年了,才生下两匹马驹。为了赔补,我可是把所有家底都搭进去了。”
“不多说了,我先走了。”农户摇着头离开道:“不知道往刘家走走怎么样,我好像还欠着他家几文钱没还吧……”
“原来是和林的马。”陈四扭头看向远去的士兵和马道:“看来这个弊端,还没有改善。”
“什么弊端?”平常问道:“陈四哥知道这事吗?和我们说说吧。”
“这事要从文皇年间说起了,当年文皇帝以官茶换去和林地方的马匹,谓之‘茶马’。正统十四年,因为京师有警,便筛选上好的马匹养于顺天府等京畿要地,称之为‘寄养骑操马’。后来京师逐渐安定,这些寄养骑操马无处安置,就施行起‘孽生赔补’的政令来处理。”陈四指了指身后的马道:“就是把马匹让百姓领养,然后给予这些百姓很多的福利和便利。不过要是马匹没有生育,也就是‘飘沙’,需要赔付一些钱粮。你要知道,马匹很难饲养,普通人难以掌握方法,飘沙现象就经常出现。这给饲养者造成了很大的累苦,这里还算是好的,有些地方的百姓因为承担不起赔补的银子都被饿死了。”
平常和善善都感到意外,竟然还有这种政令
“因马而害人,都已经这样了,为何没人出来修改这种政令?”善善义愤填膺道:“难道人命还不如马命吗?”
“这种事没法管,因为确实有人得到了很多实惠。比如某某人家,不用服徭役,更不用去参加什么粮差,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那马生了马驹,朝廷也会适当的给些赏银,这也是常态。”陈四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位叫做陆容的参政提出个建议,让产已废的马到驿站,做送递走驿的用途。他当时还为此事在诸司来回递手本,我也曾见过他。但是看现在这情形,大概朝廷没同意他的建议吧。”
“这些事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多说无益。”小蛾兴冲冲地道:“正好今天是佛生日,我们去至真观领些‘浴佛水’喝吧。”
善善只有苦笑道:“至真观是道观,又不是禅院,哪来的浴佛水?”
“啊?真是可惜。”小蛾失望地道:“还想着喝些糖水呢。”
“也别这么沮丧。”陈四道:“我记得城内有家寺院,只是不大,应该会有浴佛水赠送香客。”
“那还等什么?”小蛾急不可耐道:“一起走吧。”
善善微笑道:“我就不去了。”
“道长何必矜持?大家都是自己人,要去就一起去。”小蛾扯住他袖子,俏皮地道:“怎么,你还怕那些和尚把你打出来不成?”
善善看出她是故意的,有心要戏耍自己。但并未拒绝,他是真的想和他们在一起玩玩。这么长时间修炼法术,很枯燥乏味。他始终还是个年轻人,喜爱到处游玩。
一行四人到了城中,遥见得禅院围墙内已有数朵杏花开放。仔细看看,还有未熟的青杏挂在梢头,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满嘴酸涩。也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几只黄莺落在枝条上,呼朋引伴,讴歌昼永之天。
禅院外,早有人等候,有几个人平常见过却不熟悉。但其中有一人,他却熟悉的很,那就是丁广。
平常的表情就好像把梢头所有的青杏都塞到嘴里了一样,那种苦涩难以言表。他只希望丁广是一个人来的,丁赤棠并不在。
然而,天不遂人愿。小蛾跳着脚,兴奋的对平常道:“平大哥你看,你快看啊!赤棠姑娘也在那里,而且嘴里还吃着不落荚,等会咱们也买了吃吧!”
“小姑奶奶别喊了!”平常低声下气的双手合十,请求道:“不要等会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不落荚吃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小蛾止住声音,志得意满的笑道:“我就不让你难堪了。”
其实在小蛾第一声呼唤发出的时候,丁赤棠就已经听见了,不过没有理会。她现在恨透了平常,心中默默念着:“无论无何,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理他了!让他一个人难受!”一边想着,一边狠狠咬住不落荚往嘴里塞。
平常到旁边商贩那里买了不落荚给众人拿过来,所谓不落荚就是一种用桐叶摊卷白面蒸煮而成的食品,有点类似于粽子。各地方民俗不同,里面的馅也分别很大,诸如糯米、红豆一类的也很常见。
大家吃着热腾腾的不落荚,跟着人群到了禅寺当中。由于太过拥挤,他们关顾着往里进了,连禅寺的名字都没细看。
“好多人啊!”小蛾怨气冲天地道:“早知道这么多人,我就不来了!”
“很正常嘛,城中就这家寺院比较大。”陈四道:“其他地方更挤。”
四人进到大雄宝殿内,那些和尚们看到善善,眼神立马变得很不对,都很诧异,为什么这个道士会来佛寺?
善善投以温和的回应,表示自己不是来闹事的。
“阿弥陀佛!”一个大和尚走过来道:“几位施主,本寺的香火钱一共分为三个类型,不知你们要哪种?”
“香火还分类型啊?”平常奇怪道:“不是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大和尚摇摇头道:“这第一等的香火是用上好的香料制成,焚烧起来有特别的香味。第二等就比较次一点,第三等再次。当然,越好的香,价格嘛也就……”
“不要多说了,你看我像那种缺钱的人吗?”小蛾站的笔直,不卑不亢地道:“给我来个最便宜的香。”
那大和尚听的一愣一愣的,问道:“施主,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了。”小蛾义正辞严地道:“我不是让你看我是不是缺钱的人了吗?我跟你讲,我就是没钱的那种人!”
平常等人一笑,大和尚甩开袖子,向后退了几步,展开争斗的架势质问道:“看来几位施主是与这位道长一起来的了,不知我们与你有何怨仇,来这里捣乱!”
“真不是!”善善赔笑道:“大师你听我说……”
“不要废话。”小蛾在一旁怪笑道:“道长何必藏着掖着?”
“你这是故意挑事吗?”善善回过头,苦着脸道:“我可不想跟他们起什么争端!”
“你都这么厉害了,难道还怕这些和尚吗?”小蛾推了一把善善道:“上去,把他们都打翻。”
善念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收住脚步,停在哪里。忽然耳畔响起风声,几个武僧手拿木棍跑了过来,厉声道:“那厮就是来捣乱的吗?”
善念不住地赔礼道歉道:“你们误会了,我真不是!大家和和气气的,把兵器放下好吧?”
武僧看到善念身后的剑,板着脸道:“道士,快点把身后的剑拿下来,小心我棍棒无眼!”
“这把剑是我防身用的,怎么能随便放下?”善念倔强道:“试问你们会把随身带的戒刀拿下来吗?”
“好小子,不要强词夺理!”武僧举着棍,来回踏步道:“快点放下!”
“我就是不放!”
“放下!”
“不放!”
……
周围人见此情形,都过来看,也不进香了。平常看聚集了这么多人,都拥塞了,无奈道:“小蛾你为何要把事情激化到这地步?”
“我就是看不惯那种势利眼!”小蛾气呼呼地道:“佛家讲究众生平等,怎么这些家伙反而要搞什么三六九等?给他们点教训也好,免得以后还要弄什么顶级、特级的来坑钱。”
善念看他们虎视眈眈的,也不甘示弱,摆了个云手,脚踏罡步道:“谁怕谁?来啊!”
那几个武僧看到善念的步伐,面色俱是一变,手中的棍棒突然换了招式。平常一愣,他看出这是达摩棍法,练的已经精熟了。
善念也突然变招,使了一套太极拳。
武僧随即撇下棍棒,打了套揭谛功。
善念略微沉吟,使了套醉八仙。
武僧大骇,然后练了几招罗汉手。
以此类推,他们都没有真的动手,只是在隔空比划,看的小蛾十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