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平常为了安抚小蛾脆弱的心灵，不得不听从屠成的话，到街市上买烧饼去了。
平常掏出四文钱道：“来两个烧饼。”
“最近粮食涨价，烧饼也涨价了。”小贩道：“现在一个烧饼要三文钱，客官你这钱不够。”
“居然这么贵了！”平常咋舌而叹道：“一个烧饼涨一文钱，十个就是十文，百个便是百文！若像卫所那样十万大军，一天的开销岂不是要增加十万文？”
“你到底还买不买啊？”小贩有点不耐烦了道：“这点小事怎么还扯到十万大军那里去了？”
平常心想也是，目前最要紧的是别让小蛾难过，付了六文钱给他道：“来两个烧饼。”
屠成左手叉在右手袖子里，右手插在左手袖子里，手肘放在栏杆上，头斜靠在柱子处，半眯着双眼，熏熏然看着昏黄的天空。这里就是这样的天气，空中经常飘着黄沙和尘土，也不知道这么多土都刮到哪里去了。
“也有二十年了吧，我在这里已经过了二十年。”屠成从袖子里取出个珠钗，举过头顶，隔空怅望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结婚生子。”
眼睛不经意间向旁边瞥了瞥，看到平常拿着包烧饼走过来。他缓缓把珠钗收起，笑道：“平外郎，有没有做好准备，好追求小蛾啊？”
“屠大哥误会了。”平常把烧饼往他旁边的栏杆上一放，解释道：“我是真心实意想保护她，并没有其他意思。”
“是吗？”屠成咬了口烧饼，含糊不清地道：“我总觉得，你好像也喜欢她。”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平常并未再反驳，而是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道：“我就是很希望能见到她，就想平时那样，因为打扫卫生或者整理东西见个面。你知道的，大家都在都察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容易碰到面。这种渴望见面的心思，并不怎么强烈。可有时候我出门办事，也不是很长时间，最多也就两天功夫，莫名其妙的就忽然想到她。有时候思念她的时间，比想白泽时间还有长。”
“白泽是谁？”屠成不解道：“他欠你钱吗？”
“不是。”平常摇头道：“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目前他在很远的地方办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好。”
“你啊，就是喜欢上小蛾了，听我的没错。”屠成感叹道：“不要再犹豫了，直接去告诉她你心中的想法！年轻人，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一旦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平常沉思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就什么也不说了。
“还记得那首诗吗？当年我听了，不过是一笑而过罢了，可现在，只有无边的惆怅。”屠成低吟浅唱道：“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说完，他就望着地面，沉沉一叹。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意这辈子也传达不到远方的那个佳人耳中了。这种传达不到，并不是因为距离的远近导致的。所以他只能对着地面叹息，让厚重的大地把他所有的忧怀尽数埋藏。连同那一份真挚的情感，一起埋葬。
平常看他再也不说话，便不再打扰，回到自己屋子练了会功，出了一身汗，病就好了。可头疼的滋味，却并未消减。
他整夜都睁着双眼，看着纱帐，但是他不是在看纱帐。这就像泛湖而忧伤的诗人们一样，他们吟咏的，并非山水。
他在思考，自己对于小蛾那份情绪，到底是喜欢，还是单纯的友谊？想要保护一个人，除了情人间爱之外，其实还可以有很多种因素。这些不确定的因素，让平常踌躇不决。更何况，他还不知道小蛾是怎么想的，万一她不同意，这么去岂不是太过于唐突了？
折腾了整整一宿，平常也没睡着。
而小蛾，她在离开之后，气的不得了，一直念叨道：“死平常，臭平常！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我！看我以后怎么整你，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在外面这么说，可进到孔洛洛房间后，可就不这样了。孔洛洛娴静淑雅的气质，足以让周边的人也受到感染，难以产生暴躁的脾气。
“小蛾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孔洛洛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到床边，脸上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地道：“今天我调理出一种新的香料，你来闻闻好不好。”
小蛾在她身上嗅了几下，幽香拂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香啊！”小蛾舒畅地道：“大小姐，这是用的什么香料啊？”
“不是香料，是我用四时采集的花瓣做成的。”孔洛洛自梳妆台上取下个小盒子道：“就是这个，你要不要啊？我送给你好了。”
“婢子怎么敢要呢？”小蛾摇头道：“这是大小姐好不容易制成的。”
“都是姐妹，何分彼此？”孔洛洛把香盒塞到小蛾手中道：“以后我再做出些香粉，我们姐妹一定要这样分享。”
“嗯。”小蛾点头道：“婢子知道了。”
“咦！”孔洛洛忽然闻到小蛾身上有很重的烟灰气，疑道：“小蛾，你去厨房做饭了吗？”
“没有。”小蛾如实说道：“是平大哥受了风寒，我给他熬药来着。”
“平大哥他生病了！”孔洛洛惊慌道：“严不严重？”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小蛾道：“气色恢复了好多。”
“你也不懂得医术，哪里知道病情到底如何。”孔洛洛忧心忡忡地道：“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她刚起身，但又坐下了。
小蛾问道：“大小姐，你怎么不去了？”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孔洛洛羞涩道：“还是明天一大早去吧。”
孔洛洛因为担心平常的病情没有睡安稳，小蛾却是不愿再去见平常而睡不安稳。
“明天又要去见他，真倒霉！”小蛾心道：“可是大小姐的话又不能不听！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平大哥的病好点没有啊？晚饭有没有吃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难受？”孔洛洛心急如焚地想道：“今天晚上他能不能睡好，万一没盖好再受风寒了怎么办？”
两个人各怀心事，挨到天亮。孔洛洛急不可耐的收拾了香炉和香丸后，才梳妆打扮，对小蛾道：“我们快去见平大哥吧。”
小蛾睡眼惺忪地道：“这么大早的，他恐怕还没起床吧？”
孔洛洛不管那些，把她拉起来，直奔平常所在。
平常一夜没合眼，躺在床上也无所事事，早早起床打扫卫生去了。巡视过一圈都察院后回去，正巧碰见孔洛洛她俩。
“大小姐好。”平常恭敬的拱手道：“这么早，要到哪里去？”
“平大哥，我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看看你。”孔洛洛关切地道：“你现在好点没有，还难受吗？”
“承蒙大小姐厚爱，在下已经没事了。”平常活动了下筋骨道：“已经痊愈，不劳大小姐挂心。”
“刚好还需要巩固的。”孔洛洛捧着香炉道：“正好我研制了几枚香丸，里面有桂枝和茯苓，还有大黄。另外还加了些玫瑰和梅花瓣，燃起来会有香味。”
“这么好！”平常惊叹道：“大小姐果然是心灵手巧，连这等神奇的香药都研制的出来，不想某些人，看病只会熬苦药汤。”
这句话一说出来，便遭小蛾的白眼。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家大小姐是谁，谁能比得上。”小蛾反唇相讥道：“可是有些人啊，怎么配得上让大小姐诊治？有苦药汤喝就不错了！”
“小蛾，不可胡说！”孔洛洛怕平常听了这话心里难受，连忙指正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大小姐教训的是！”小蛾乖巧的同意了，可言语中还是带刺道：“婢子也是怕某些人自以为是，冒犯了大小姐。”
“好了，大家别在外面说话了，风沙好大。”孔洛洛道：“我们进屋聊吧。”
三人一同进到屋中，孔洛洛把铜炉打开，拿出当中的瓷片，再将底下一层炭点燃。等到烧的差不多了，把瓷片放置在炭上，又拿出三枚香丸放在其中。
“这样燃的香只有香味，不会有多少烟气在。”孔洛洛道：“最适合平大哥了。”
她在忙着整理香炉，平常在旁边对着小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露出嘲笑的意思。
小蛾拿手揉揉，这才想起来的太急，脸还没洗，眼屎还在呢。有孔洛洛在，她不好多说话，只是嗔怪地看了平常一眼，拿起手帕抹去脸上的倦意。
平常自袖中取出朵小黄花，碰了碰小蛾的衣角，眼睛却向窗外看去。小蛾先是一惊，随后急匆匆的收了下来。
而孔洛洛正好把香炉调理好，回过身来道：“平大哥，你闻到香味没有？”
“闻到了。”平常笑道：“确实让人身心舒畅不少，多谢大小姐帮在下调理病体。”
“一路上多亏有平大哥的保护，我们才能安然抵达这里。”孔洛洛感激地道：“我一直想报答平大哥，只是苦于没机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