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大喜，走过去问道：“那人在哪里？”
“具体在哪我不知道，可是大致方向我探查出来了。”小蛾指了指旁边石头露出的白痕道：“你看，这里明显有石头脱落，而且有些细碎的石子在石隙里散落。可以肯定，那人昨天就是在这里逗留的。”
“风沙太大，把他的脚印掩埋了，可是他在离开的时候，手曾经推了一下这块石壁。”小蛾指着石壁的侧面道：“你快看，这个地方的尘垢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少，定是有人用东西触碰过。可以想见，那人应该去的地方就是石壁侧面朝向的位置。”
平常觉得神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问道：“你可以确定吗？”
“不能。”小蛾摇头道：“如果这人的轻功是特殊的，那我猜的就不对。不过还是试试吧，不行我们再回来。这家伙是个老滑头，不好对付。”
平常怕木棍再出现意外伤到小蛾，索性背起她，一路狂奔，到了屯兵卫所外。
士兵看到有外人来，纷纷警戒起来，早就张开的弩机对着平常。女墙上士兵喝问道：“站住！再前进一步，我们可就要射箭了！”
平常匆忙止步，侧着身子，左脚踩住地面，又移动了一丈远才停下。他放下小蛾，对着城楼喊道：“你们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都察院的书吏，过来向总兵汇报情况的！”
“牙牌拿来！”
平常摘下腰间铜牌，扔到了城楼上。士兵本是想自己下去拿，怎料想平常有这么一出？惊慌失措的低头回身看去，只见铜牌已经镶嵌在了木柱上。
“好厉害的手劲啊！”士兵捏了一把汗道：“这要是对着人脑袋一下，还不得直接要人命？”
惊叹之余，士兵已经看出了这是正经都察院的牌子，直起身道：“牙牌没错，你进来吧。”
平常和小蛾进了屯兵卫所，先到垛楼上取了铜牌，对那士兵投以善意的笑容道：“你好，我是来拿牙牌的。”
“好家伙！”那士兵惊魂未定，连声赞叹道：“你好大的力气！有没有想过要参军？这身手，当个书吏可惜了。”
“有机会一定参军。”平常很以为是道：“保家卫国，除暴安良，也是我的理想。”
“好，我就在阵前等你。”士兵赞赏地道：“有机会一起上阵杀敌。”
平常点头称是，和小蛾离开了。慢慢往下走的时候，小蛾拍了平常一下，小声道：“你答应他这个做什么！参军是要上战场的，还上阵杀敌，当心你自己的命别被敌人收了。”
“大丈夫马革裹尸而还，是无上的荣誉。”平常挺直身板，严肃而庄重道：“若能上阵对敌，杀个昏天黑地，更是人生快事！总归不枉在人间走了一遭。”
“真搞不懂，你怎么就那么期待上战场呢？”小蛾摇头叹道：“活着不好吗？非要去送死。”
“这是信仰！”平常面露不悦道：“你一个小女子不懂。”
“我不懂？”小蛾嗤笑道：“我跟你说，怎样都不如活下去最重要！上赶着送死的人，太愚蠢。”
平常不再理会她，自顾自的往下走。小蛾走得没他快，被他落到了身后，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喂！至于吗！不就是说你两句而已吗？”小蛾急急追上去道：“别走那么快，等我一下！”
平常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他要去找姜汉，把那人的事情跟他说了。刚开始平常只以为那人充其量就是个小偷，通过小蛾这么一指点，发现那人很有可能到了屯兵卫所。
至于那人为什么要来屯兵卫所？答案很简单，他很有可能是敌兵的奸细，来探查军情的。
边关之事关系到无数百姓安危，怎能怠慢？所以平常不顾小蛾的问话一直走，也有这样的原因。
“哎呦！”小蛾尖叫一声道：“我的脚！”
平常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发现小蛾摔倒在地，一双纤弱的小手握着脚踝，痛得眉头紧皱。
“怎么会跌倒？”平常急忙跑过来，关切地道：“有没有事？”
“还不是都怪你！”小蛾嗔怒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我都追不上你了！”
“对不住。”平常自责不已，伸出手道：“我来帮你疗伤。”
“你敢碰我脚一下试试？！”小蛾没来由的红起了脸，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生气了！”
这还是平常第一次见到她脸红，突然觉得这样还挺可爱的。出于对她的尊重，平常收手道：“那我扶着你走吧。”
“嗯。”小蛾自知刚才有些失态，不敢再多言，生恐再次因为羞涩而变得手足无措。
平常抓起她的胳膊，放到肩膀上，扶着她慢慢向中军大帐走去。
方才平常是背着小蛾走的，任凭小蛾的胳膊揽住自己脖颈。这次则是抓住了她的胳膊，又用手托着她的腰走。所以平常只觉得触手绵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而且小蛾的腰肢很细，平常都怕劲用大了，直接给捏断。
“刚才，那个……”小蛾期期艾艾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嘲笑你的信仰。”
“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平常和缓道：“只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奚落我了？”
小蛾其实也不想处处和平常作对，她本身就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无非是混口饭吃罢了。所以她尽心竭力的服侍孔洛洛，对于孔道衡的话也非常听从。即使是陈四的话她也很少反驳，有不想理会的，假装同意，实际上完全不放心了。
可是面对平常，不知怎的，就是想跟他斗嘴，而且管不住。如今平常说了这事，小蛾还想反对，但是忍了忍道：“我以后尽量吧。”
平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到了大帐外，平常把铜牌亮给守卫的士兵道：“我是来见总兵的，有要紧事。”
士兵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道：“进去吧。”
二人一同进入大帐，平常先扶着小蛾坐到席上，这才参拜姜汉道：“下官参见总兵。”
姜汉看了看小蛾，又看了看平常，抚须微笑道：“平外郎有何贵干呐？”
平常起身道：“我怀疑有内奸渗透到卫所里来了。”
闻言，姜汉也不笑了，面容一整道：“平外郎快快说来。”
平常把来龙去脉一讲，姜汉非但没有认真对待，反而拍案大笑。惹得平常如堕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总兵笑什么？”平常道：“难道已经捉了内奸？”
“实不相瞒，那人确实是奸细，但不是敌军奸细。”姜汉反指自己，蔚然笑道：“而是我的奸细！”
“哦？”平常疑惑道：“难道说，那个人是锦衣卫吗？”
“不是锦衣卫，而是夜不收。”姜汉解释道：“自从太祖爷灭元以后，还有少数元朝后裔居于北方。于是边疆各地修筑长城与墩台，以便互相联系。夜不收刚开始就是看守墩台的士兵，他们是最早接触敌人，也是最容易死在战场上的人。每逢战事出现，他们就会有很多人惨死。为了避免死伤，就有夜不收的士兵提前去刺探敌情，后来就演变成了我大明朝边防的间谍，专门观察敌情。由于他们做的事最多，经常成宿成宿的不睡觉，所以被叫做夜不收。”
“看来都是英雄！”平常叹息道：“我竟然误以为是贼偷，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也不能怪你。”从大帐外传来道熟悉的声音，那位身着葛布衣衫的夜不收走了进来道：“也是我没告诉你的原因。”
平常回头看去，见这人大约三十左右，长着寸许的短髯。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脸上都是沧桑的皱纹。
“对不住。”平常抱拳道：“望夜不收海涵！”
“在下姓申名居敬，你叫我老申就好了。”申居敬和蔼一笑，很赞赏道：“年轻人，你那种危机意识很好。以后要是再发现什么可疑人，不要多问，追上去查看就好。”
平常点头答应道：“是。”
“不过要多注意一点。”申居敬提醒道：“没摸清楚敌方手段的时候，不要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老申教训的是。”平常也觉得当时的行为太过鲁莽，惭愧道：“我以后定会注意。”
“夜不收那么危险，你还要去当啊！”小蛾仍是不理解道：“深入敌营，想想都可怕。万一暴露了，就是粉身碎骨。”说到这里，小蛾都怕的抖了抖身子。
“小姑娘，你要是想想自己担负的责任有多重，什么苦都可以吃得了。”申居敬淡淡笑道：“我去探查情报，为的是数十万乃至数百万苍生的性命！我就是死，也不能泄露任何事情！试想一下，敌军侵入，又会有多少人颠沛流离！”
“多少人会失去家人！”申居敬讲到此处，语气变得无比之沉重！缓缓吐出的每个字，都好像有千钧重负！
“不是我要去，而是我不得不去！”
以前的小蛾，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家人？她从出生就没有过！朋友？险恶的江湖里哪有朋友！
既然从未有过，何谈分离？没有分离，又怎么会有痛苦？
可是现在，为何会对这种话，产生莫名其妙的，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