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快到了,吴得鹿和平常在这种寂静的牢笼当中,都已经听见了狱卒缓慢的脚步声。吴得鹿知道不能再留了,他最后说了一句话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和左都御史出来。”
平常茫然的看着吴得鹿消失的地方,恍惚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呆呆的坐在那里。
狱卒看了看平常,摇着头走了,嘴里还嘟囔着道:“又疯了一个。”
吴得鹿回到马家老宅,封鲲鲕就急匆匆迎上去道:“吴公子,怎么样了?”
吴得鹿四顾,小声问道:“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小蛾他们吧?”
“没有。”封鲲鲕道:“我都说一切尽在掌握中,叫他们不要担心。”
“那就好,现在可不能再出乱子了。”吴得鹿叹道:“看来要对付刘瑾,确实有点难。”
“要是族长在就好了。”封鲲鲕道:“以族长的实力,和吴公子你一起,一定能打得过刘瑾。”
“刘瑾绝对不止这点势力。”吴得鹿摇头道:“狡兔三窟,我想他已经想好被逼到绝境的后路了。贸然出手,说不定倒霉的只会是我们。”
“就他那几个手下,恐怕连我也打不过!”封鲲鲕自信地道:“什么余日明、余子伦,我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们!”
“他们三个,不过是刘瑾的门客罢了,实力的强弱没什么意义。这是刘瑾用来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吴得鹿担忧道:“迄今为止,东厂和西厂,一直没有出动吧?”
封鲲鲕挠着头道:“是哦,东厂那群阉人,似乎没有出手过。”
“所以我才担心。”吴得鹿皱眉道:“刘瑾掌握的东西,绝对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封鲲鲕努力思索着道:“那吴公子,你说如何处理?”
“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吴得鹿沉吟道:“我估计朝廷内外,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我去,就会被抓住,甚至暴露身份。”
“那咱们就这样坐着等左都御史被杀吗?”封鲲鲕问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吴得鹿笑了笑道:“你忘了彭御史他们可还准备救左都御史呢。”
吴得鹿这边刚问过平常,刘瑾那边果真就在刑部大牢布下了东厂的太监,只要有人来,就是个死!
陈金、屠滽、刘天和、马中锡、彭泽、宁杲六人会审完毕之后,就换了便服一起去了城外的客栈当中商议。
刘天和把黄秉善也带来了,一共是七人,在雅间里坐定,等了半盏茶功夫,门外敲门,两长五短。
黄秉善过去开门,迎外面李东阳进来。
李东阳坐好,对面前七人道:“刘瑾这几天防范很严,就是我想见圣上也不行了。”
陈金道:“我听说刘瑾又搜集民女,进献圣上,我觉得这会是个好机会。”
马中锡问道:“什么机会?”
“应该找个人,混进东厂当中,然后进入皇宫,把奏折交给圣上看。”陈金沉吟道:“只是我等在官,许多人都认得我们,很容易暴露身份。”
“这个简单。”黄秉善自告奋勇道:“我去正合适。”
刘天和提醒道:“东厂里出入管理甚严,黄大侠去,恐怕凶多吉少。”
“无妨事。”黄秉善道:“我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不比此事惊险?来去东厂对我而言,不过小事。”
李东阳立即端起酒杯,起身道:“若黄大侠能成此事,乃是苍生之福!此杯水酒,权当做老朽的敬意!”
彭泽和宁杲也站起身,举杯道:“黄大侠真是义胆忠肝,让我等佩服!”
黄秉善喝过酒后,陈金问他道:“黄大侠,你可有家眷老小?”
黄秉善心里一震,要知道自从和楚雄杰告别之后,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了,也不知道自己家小如何。今天听到陈金问起,不由得悲从中来,流下几行热泪。
陈金、刘天和、屠滽大惊,纷纷起身问道:“黄大侠家中老小如何了?”
黄秉善实在是没办法,吐露了真情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各位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刘瑾的手下!”
刘天和大惊失色,屠滽更是吓得一脸苍白。彭泽质问道:“既然如此,你在我们当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各位不要担心,我并没有陷害大家的意思。”黄秉善抹去眼泪道:“我本是河北一户普通的人家,从小学了些武艺,刘瑾就逼我给他做事,我不从,于是他就把我一家老小给绑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为他卖命。直到为了追杀韩文,我生了一场大病,被刘御史所救,就想报答刘御史救命之恩,于是才留了下来。适才陈御史说起在下的妻儿家小,我实在是思念他们,所以流泪。我这么久没回去,恐怕他们都惨遭毒手了吧!”
“竟有这等事!”彭泽大怒,一拍桌子道:“这个挨千刀的刘瑾,真是坏事做绝了!”
宁杲恻然,安慰道:“黄大侠,凡事要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许他们都还好着呢。”
陈金道:“黄大侠尽管回去,先探听到家人下落,我们一定尽全力营救。”
黄秉善跪下道:“陈御史若真能保全我一家老小性命,那便是我的再生父母!”
陈金慌忙扶起黄秉善道:“快快请起,黄大侠这一跪,老夫担待不起。你才是真正为朝廷付出了一切的人,真正的大英雄,我等尽皆惭愧。若能为黄大侠保全家人性命,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刘天和道:“黄大侠不要有后顾之忧,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家人的。”
有了这话,黄秉善不在犹豫,对着众人一抱拳道:“各位,在下去也!”
说完,离开客栈,他没有先去东厂,而是先去找楚雄杰了。毕竟他离开那么长时间,有些东西他还不清楚,万一什么事说漏嘴了,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楚雄杰暗地里是刘瑾养的杀手,明面上却是个卖馒头的商贩,就在宣德门底下,赁了个小房屋。一般时节他就穿上干净的麻衣,在门外招揽生意,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猜得到,这么一个普通人会是杀人无数的杀手。
黄秉善一路上小心观察,提防东厂的探子。别人看不出来,黄秉善却能发现。这些探子们的坐姿和站姿都是有一定规律的,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而且东厂里每一种探子,他的站姿、坐姿都不一样。这不仅是他们的习惯所致,还能让他们区分出谁是自己人,以免盯梢错了。
黄秉善一路上走来,看到三十七个探子,有卖小玩意的、有街头卖艺的、有蹲在墙角的乞丐。这些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逃不过黄秉善锐利的眼神。
只是黄秉善也有疏忽的时候。
就比如刚才,街角一个书生,拿着一本书正在那里看,黄秉善没怎么注意,可过去之后,眼角才看到那书生拿书的手势居然是左手拇指放在书页上,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一侧。这可是东厂的一种暗号,说明周围没有问题。
黄秉善顿时觉得不寒而栗,走起路更加小心,一段不过二十丈的路,他倒是走了半个时辰。
来到楚雄杰的馒头铺,黄秉善一个闪身,直接进到铺子里面去了。楚雄杰眼前一花,大叫不妙,立即抄起擀面杖冲了进去道:“哪来的泼皮,到我店里撒野来了!”
“嘘——”黄秉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兄弟别叫,是我!”
楚雄杰看到是他回来了,大惊,立即走出店门道:“今天我有事,先打烊了。”说着,熟练的把蒸屉收回来,关上了门。
“你怎么才回来!”楚雄杰问道:“厂公正在到处找你,连东厂的公公都派出去不少,可就是没找到你,大家还以为你死了呢!”
黄秉善把自己如何发烧,如何被刘天和救,如何回京城,又如何定下计策来救孔道衡一事尽数告诉给了楚雄杰,随后又带着些希望问道:“兄弟,我的家小可还好?”
楚雄杰叹道:“你还好意思问,自从你逾期未归,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厂公也不想继续养伯父伯母和嫂子侄儿,于是东厂那群阉人经常克扣给你的俸禄,若非几个弟兄相助,恐怕你家人都要冻饿死了。”
黄秉善痛心疾首道:“我可怜的家人啊!他们可还在那里居住?”
“是啊,而且屋子都破烂的不成样子了。”楚雄杰道:“如果那些御史真能救出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黄秉善收敛心神,试探性地问楚雄杰道:“兄弟,你愿不愿意让令尊大人也脱离厂公的控制?”
“这个我当然想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门路。”楚雄杰感叹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早就带着家人离开了。”
黄秉善大喜,对他道:“只要咱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还怕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吗?”
楚雄杰也是高兴道:“兄弟,你的意思是,愿意带我一起走了?”
“当然。”黄秉善笑道:“只要帮几位御史救出来左都御史,咱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