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诧异道:“他怎么了,连最简单的黑白二色都分不清了?”
“他误食了毒草,解毒以后,便看黑是白,看白是黑了。对于咱们正常人而言,天是蓝的,花是红的,对他而言天都是红的,花是紫黑的。”智忧叹道:“这种情况有时候还会变得更严重,把茶壶都能看成是人,把人看成是一扇门。最近这两天他能好一点,但眼睛看东西和正常人还是不一样。”
又往上走了一段路,耳边则响起了轻微的乐声,很悦耳,平常正在聆听着,忽然间一个人破门而出,大叫道:“我的耳朵,要废了啊!”
平常又是一惊道:“这又是怎样的人?!”
“这些人呢耳朵都有问题,无论听到什么都如同杂音,连自己的声音有时候都听不到。”智忧啧啧而叹道:“他们也很难安抚,因为他们根本听不到你我的话。”
说话间,几个小童从楼下把刚刚破门而出的人给带了上来,其中一个小童拿了一张纸,对着他,他才安静下来。
平常定睛看去,见纸上写了“跟我来,我会治好你的病”这几个字。
走到三楼,智忧道:“这里住着的就是和你一样的人了,我也住在这里,我先带你换套衣服。”
智忧带平常进了屋子,拿了一件衣服道:“你换上吧,天冷你别再着凉了。”
平常换好了衣服,智忧又拿过来一个铜制的小手炉递给他道:“拿去暖手吧。”
平常不敢接,摆手道:“万一把你的手炉捏碎了怎么办?”
“你就小心一点,放到袖子里。”智忧道:“我这手炉里面还燃着香呢。”
平常小心接过,放到了袖子当中,果然很暖和。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不小心就把窗户给推烂了。不过好在这是集虚道人法力变幻的,很快窗户又恢复了正常。
“你在这里可一定要适应好,在外面可没有这么神奇的家具。”智忧淡然一笑道:“我刚开始以为自己能够适应了,直接走出去,结果就把石阶给踩烂了。这都要从开始的用心做起,慢慢变为习惯。”
平常又在这里和智忧说了些话,一个童子就在外面呼唤他,平常走出去看,原来是童子把一些被褥和衣服给他拿来了。顺便带回来一封信,是孔道衡发回来的。
平常小心拆开,见上面寒嘘问暖了一阵,末了写道:“近来京师无事,尽可安心在武当山修行。”
平常收好心,拿了被褥,跟着小童到一间房里下榻,寻思着反正京师没有事情发生,索性多留几日。谯笪梦柯看平常没走,他也留下,则把锦衣卫那些人安排回京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转过年来,正是春日融融的好季节,返璞阁外梅花开的正好,平常也适应了如今的生活,于是和智忧一同走到返璞阁外,四处逛一逛。路上遇到谯笪梦柯,三人便一同在雪色犹存的天柱峰上赏玩。
这时谯笪梦柯再开慧眼去看平常的时候,顿觉双眼刺痛,看来那道血气已经极为强悍了,不是谯笪梦柯这样的人所能窥探的。谯笪梦柯忌惮不已,心事重重的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正游玩间,忽听山下有人喊道:“智忧师兄,我可等到你了!”
智忧低头看去,笑道:“原来是智无师弟啊,玄真观这几月可还好?”
“玄真观出大事了!师尊如今偏瘫在床,连话也不能够说了。”智无道:“我这次来,就是要让师兄回去好见师尊最后一面。”
“什么!”智忧大惊失色,对平常和谯笪梦柯拱手道:“二位道友,恕贫道不能相陪了,就此告别!”
谯笪梦柯道:“论起辈分,非想道长还是小可的师叔呢,他既然有病在身,那我也要去看望一下,我同你前去。”
说着,又看向平常道:“平御史,要不要随我去呢?”
平常问道:“不知道多久才能到霍山?”
谯笪梦柯笑道:“瞬息而已。”
“那好。”平常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谯笪梦柯道:“就这样不辞而别不好,我先去和泰若掌门说一声。”说罢离开,不久手里拿着一个玉匣又回来了,对平常道:“这是泰静真人给你的,说是守仙五子丸专用的玉匣,以防它从你体内跑出了,你没有办法遏制他。”
平常收纳了,他在武当山没什么行囊,就这样藏在怀中了。心想也就是去看一眼非想道长,不必麻烦了。
于是智忧、智无、谯笪梦柯三人都驾起祥云,平常不会驾云,只得在旁边干看着。智忧见状,把他拉上云来道:“你随便在空中凝聚一片云就好了。”
平常身具高深法力,只是心念一动,足下便生云,将他托了起来,远远的跑到别处了。智忧三人赶紧追上,只到中途,平常却自己回来了道:“我已学会了,咱们快走吧。”
谯笪梦柯赞叹道:“平御史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驾云。”
智忧和智无带路,平常和谯笪梦柯一路到了霍山玄真观外,刚落地,智忧就迫不及待的进了道观,平常还不懂怎么降落,只得慢慢按下云头,结果没控制好,在半空中就掉落了,滚落在了地上。
智无好奇道:“我看你法力也很高深,怎么连驾云也不会?”
谯笪梦柯缓缓降下道:“他是刚刚学会法术的,所以不懂的这些基础的本事。”
“怪不得。”智无道:“二位道长先行到斋房休憩,贫道就不奉陪了。”
谯笪梦柯点了点头,带着平常到了斋房当中坐定,平常请教道:“敢问谯笪监正,怎么吹口气就把信送走?我想学这个,好久没给左都御史写信了,不知道京城里怎样了。”
“这个简单,对于一般道士而言可能还要施法麻烦,但平御史法力深厚,就不需要借助那些外物了。”谯笪梦柯笑道:“御史只要写好信,再封好,心里说要寄给谁,吹口气就行了。”
斋房里有现成的文房四宝,平常拿起来写了信,照着谯笪梦柯所说的那样做了,果不其然,信直接变成大雁飞走了。
“等一等吧。”谯笪梦柯喝了一杯茶道:“我想左都御史很快就会有回信的。”
等了半盏茶功夫还未见回信,但智忧那边却传来了喜讯,非想道长居然被智忧给救活了!
谯笪梦柯大喜,当即出了斋房去拜见非想道长,平常闲来无事,也跟着去了。
二人到了非想道长居住的山斋外,看到一众弟子都欢呼雀跃的在草地上交谈。谯笪梦柯通报了自己的身份道:“茅山张真人弟子谯笪梦柯前来拜谒非想道长。”
那弟子笑道:“谯笪道长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平常听了谯笪梦柯的来历,心头一震,要知道他体内的黄华玉髓,还是偷的他们家的呢!
不多时,智忧从山斋当中出来,迎二人进入山斋当中。一进到山斋里,平常就觉得这里简朴素雅,没有装饰,一应家具都是山间竹木打造。桌案上摆放的都是书籍,有的很古旧,甚至封皮也没了,但也有一些新书,在其中平常甚至看到了李东阳的诗集!那蓝皮封面上赫然写着“李阁老东阳集”六个大字。
转过一道四扇的竹制屏风,平常见到了躺在病榻上的非想道长。这非想道长大概六十多岁,很消瘦,长了一双死鱼眼,须长三尺,垂在胸前,头上简单挽了个发髻,用竹簪固定。
看到谯笪梦柯来了,他勉强笑道:“原来是师侄,许久不见了。”
“是啊。”谯笪梦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距离上次一别,也有四五年时间了,今日偶遇师叔高徒,才来看望,真是冒昧。”
“不知这位道友是那座洞府的?”非想道长看平常气息不凡,问道:“好深厚的法力啊!”
“我是俗家子弟,在家修行的。”平常道:“师傅是孔左都御史道衡。”
“哦,原来是道衡师侄的徒弟啊,难怪你法力高深。”非想道长抚须摇头道:“他可是当今的翘楚,只是可惜啊……”
平常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入了官场。”非想道长叹道:“那不是我道之人应该去的地方。”
谯笪梦柯微微一笑,询问道:“不知道师叔因何发病的?”
“唉,别提了。”非想道长颓废地长叹着,虚弱的身躯都快塌下去了道:“都是因为我前几天接到的一封信。”
“一封信?”谯笪梦柯不解道:“什么信这么厉害,把师叔都弄出病来了?”
智忧看师尊身体虚弱,便帮他盖好被子道:“师尊你先休息,我来跟他们讲吧。”
“也好也好……”说着,非想道长躺下睡觉了。
智忧带着平常和谯笪梦柯二人出了山斋,便和他们讲了事情的原委。
几天以前,非想道长正在山斋里静坐读书,忽然收到了一封信,那信是庐山的段干弃一发来的。上面说,过几天段干弃一要来霍山一趟,可能要给霍山造成一些伤害,希望非想道长把此事和山上众人说了,迁移到别处,以免遭受损害。
非想道长一看会给周围造成损害,就念及自己的藏书可能受损,一下子瘫痪了,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