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何鉴喝问道:“曹阁老告你结党营私,给无功之人增加俸禄,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孔道衡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为何你的家奴,却成为了巡察御史呢?”曹廉问道:“他以前可是一个照磨而已,没有你的扶持,怎么会当上巡察御史?”
“这完全是他自己的实力所为,和我并无关系,我从来没有要他当巡察御史。”孔道衡笑道:“几位,可还记得战国苏秦、展禽吗?难道说他们,也是凭着谁的照顾,成就的一番事业吗?”
曹廉一拍惊堂木道:“大胆犯人,大堂之上,岂有你询问的资格!”
陈金喝了一口茶,淡然道:“曹寺正,冷静一些。这个犯人所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有很多寒士都是经过自己的努力当上的官吏。”
何鉴点头道:“陈御史所言不错,只是平常还没有被抓到,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如何。不然当堂一试,也就知道了。”
曹廉冷声道:“你们可别忘了,兵部的册子上,平常的名字赫然在将军那一列,而他实际上不过是一个督粮官而已,这种权利,谁给他的?”
宁杲在旁边喟然一叹,想过去说话,孔道衡却看了他一眼,摇头示意他不要站出来,然后对曹廉道:“曹寺正,请问我朝开科取士,又在仁宗洪熙年间设立南北两个科场,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选拔人才!”曹廉道:“好叫南北两处的才子能人为我大明所用。”
“不错,由此可见我朝圣主,求贤若渴之心。”孔道衡点头道:“而如今有能人出现,能够保国安民,若只是因为他是我的亲信,我就不保举,致使有才能的人心寒,不为我大明所用,岂不是一件憾事?”
“他的名字,是我让人写上的,这点不假。”孔道衡道:“但他的作为,也确实担得上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活着回来了。并且我还听闻,他斩杀了一个贼人,就连大盗张茂被抓,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三位如果不信,可以召李主簿出来问话。”
曹廉沉声道:“你先前作为左都御史,权势甚大,难免有人会因为害怕你,故意作伪证。”
“这一点曹寺正完全可以放心。”陈金道:“那个李主簿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犯人,虽说他现在已经是文安县的县令了,但他实际上每当多久的官,这一点可以在卷宗上看到。”
曹廉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他过来与孔道衡对峙。”
彭泽从旁边走出来道:“我擅骑快马,这就前往文安县一趟。”
“彭御史还是留下来判案吧,自有人去请李县令过来。”曹廉道:“请坐回去巴尔。”
彭泽无奈,又坐了回去。
等了两个时辰,腾骧右卫的人就把李县令给带来了。李县令第一次坐这么快的马,落地时还有些头晕目眩,立足不稳。还是两个腾骧右卫的人把他搀扶过去。
李县令向堂上三人作揖道:“拜见陈左都御史、何尚书、曹寺正。”
曹廉一指孔道衡道:“李县令,你可认得此人?”
李县令仔细看了看孔道衡,摇头道:“属下不认得此人。”
“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呢?!”曹廉惊道:“他可是霸州有名的草寇,和张茂乃是同伙!”
李县令大惊,想到一家老小都被这些草寇所杀,他红着脸直接就充了过去,一拳就打在了孔道衡身上道:“反贼,今天你被抓了,这就是报应!等着被千刀万剐而死吧!”
曹廉看李县令确实不认得孔道衡,便叫人拉住他道:“刚才我只是在试探你,其实这个人不是反贼,而是曾经的左都御史,不过因为结党营私被抓了。”
李县令情绪稍安,向孔道衡告罪道:“在下失礼了。”
孔道衡道:“无妨。”
“孔道衡说平常曾经活捉了张茂,这事属实吗?”曹廉问道:“按照卷宗来看,张茂是被你抓住的。”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李县令如实道:“计谋是我献出来的,至于亲手抓住张茂的,的确是平御史。”
何鉴笑道:“看来这个平常确实有几分能耐,孔道衡适才所言,并不虚假。”
曹廉面色缓和了一些,对李县令道:“你可要把当日实情说出来,不得有误!”
李县令就把如何在永清县偶遇平常,得知官兵在,然后过去献计献策,又如何潜入文安县,平常一路上如何照顾他,结果被抓了。他如何假扮成伶人混入贼窟,救出平常,二人合谋,等贼兵大意了,引官兵进来。平常怎样活捉了还在醉意当中的张茂,交由锦衣卫的桑平看管一事说了出来。
曹廉听话,微微皱眉道:“即使如此,也不能说他很厉害,只是凑巧抓住了张茂罢了。”
“其实平常很是勇猛,上去就打死一个贼兵。”宁杲走出来道:“此事袁参军和桑佥事都亲眼得见,不是虚假。”
何鉴让人叫袁彪和桑平过来问话,腾骧右卫的人快马去传召,结果只带回一个袁彪,不见桑平的身影。腾骧右卫回禀道:“桑佥事身体有恙不能前来,只有袁参军在。”
袁彪在堂下一站,问道:“不知唤属下何事?”
何鉴道:“宁御史说平常在剿匪过程中很是勇猛,还打死一个贼兵,事情属实吗?”
“确实如此。”袁彪道:“按照张茂提供的口供来看,被平御史打死的那个贼兵叫做郭汉,是霸州人。因为盗窃当中误杀了人,落草为寇的。”
“就这些吗?”陈金道:“看来也不是很厉害,只杀了一个泼皮而已。”
陈金这句话看似是在贬低平常,然而实际上却在提醒袁彪,说这点小事还不够,需要更多的实情。
袁彪会意,便把平常跟贼兵缠斗,甚至还力斗贼兵当中的几个总把头的事一说,在场众人无不钦佩。
“为了追杀贼兵,平御史还受了重伤,追到文安县以后,贼兵用百姓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进攻。”袁彪道:“平御史关心百姓安危,曾再三勒令我等住手,这才保全文安县大部分百姓的命。”
曹廉有点不信,问向李县令道:“袁参军所言可是属实?”
“袁参军所说的这些事属下未曾亲眼看到过,不敢妄加评论。”李县令沉思道:“但我听百姓说过这些事,和袁参军所讲大同小异,可见也是不假。”
“能和四五个贼兵的总把头打的不可开交,我觉得这个平常还有些能耐。”陈金笑着对曹廉道:“当日贼兵一起劫法场,好像出动了很多人也没有抓住他们,还让他们把张茂给抓走了。幸好褚指挥得到消息,张茂死了,不然圣上又要怪罪一些人了。”
曹廉点头道:“那场乱子确实不小,锦衣卫也没能抓住他们,可见这些贼兵还算有点本事。”
陈金微笑道:“能和那些贼兵总把头一战,好像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看来这件事确实有疑点。”曹廉语气缓和道:“依我之见,应该将孔道衡暂时收押,发下海捕文书,待平常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何鉴和陈金都表示没有异议。
正在这时,门人过来禀报道:“外面有人,自称是吴翰林俨的儿子,有重要证据呈上。”
陈金、马中锡、刘天和都是大喜,陈金赶忙道:“快叫他进来!”
吴得鹿手持曹雄和宁子环来往的信函走进来,对着堂上三人施礼道:“小可见过陈御史、何尚书、曹寺正。”
“起来吧。”何鉴道:“你带来了什么证据?”
吴得鹿把手中信函拿出来道:“这里面是曹阁老伙同江苏宁府宁子环等人,鱼肉百姓的铁证。”
“有这等事!”曹廉惊讶的直接站了起来道:“快拿过来给我看。”
吴得鹿把信函交到金吾卫手里,金吾卫再把信函送到曹廉那里去。孔道衡武功太高,谁都怕他突然挣破枷锁,在大堂上杀人,所以金吾卫在维持秩序。
曹廉等人把信函展开来看,发现不过是抄录的本子,摇头道:“这只是你写的,不能做数。”
“我知道不能算数,所以我想请各位移驾,到小可的寓所里,去见一个人。”吴得鹿笑道:“不过在去之前,小可想让各位大臣帮我演一出戏。”
韩福忽然站了起来,怒斥道:“三堂会审乃是朝廷少有的大事,岂容你在这里捣乱?金吾卫何在?把这个捣乱的人给我赶出去!”
“韩御史那么紧张做什么?”吴得鹿笑了笑道:“此事与你又没有瓜葛?我是要找曹阁老的罪证。”
“是啊。”陈金轻笑一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等身为三法司,就要尽到法司的责任。既然有人状告当朝阁老,那这事一定要彻查清楚。无论是对被告还是原告,都应该做到公正的处理。”
“所以,吴公子,我可要提醒你。”陈金笑道:“如果你所言是假的,将会面临很严重的刑法。”
“小可,知道。”吴得鹿回答道:“没有确凿的证据,小可也不会来状告当朝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