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如同三秋寒风,冷冽的让人无所适从。甚至骨子里都是冰块,直达内心,冻的肢体难以活动,且没有反抗的余力。
孔道衡就带着这种冷笑走进来,道:“回禀监察御史,属下以为不妥!”
“哦,原来是曾经的左都御史啊!”安惟学见是他来了,就起了蔑视的意味道:“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好?”
“首先国禁是祖宗家法,不可废除。这样公开设立诸番互市,与当年宋朝向外邦臣服没有区别。再者说,开设市场,必定会有大量的人流来去,其中难免夹杂尖细,若是让其他人知道我朝的底细,恐怕会有大难。”孔道衡一一列举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外邦人都是茹毛饮血的,生肉的毒素残留在他们体内,需要我朝的茶叶疏通经络。以前他们都是用大量白银来购买茶叶才能保证毒素的清除,这也是我朝白银的来源之一。可如今开设诸番互市,商人们为了让外邦人购买自己的茶叶,势必会用低廉的价钱贩卖茶叶,造成大量白银流失。综上所述,便是属下的观点,请监察御史慎之!”
“可笑至极!”胡尺狐假虎威的嘲笑道:“难道你只知道外邦人需要茶叶清除毒素,不知道我朝人也需要胡椒、丁香、荜茇等香料!”
“这些香料都是外物,有与不有没什么关系,但茶叶不同,那是救命的东西!”孔道衡再三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开设市场与外番贸易!”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曾听朝中阁老说起过这事,茶叶确实不该流向外番。”安惟学先做了些安抚道:“只要严格把关,其实也没什么。”
“就怕会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于货物当中夹带。”孔道衡道:“我就见过有人贩卖瓷器,实际上在里面藏有私盐!”
丁夏恭恭敬敬地起身,拱手作揖道:“这位御史,开设诸番互市实在是利大于弊!外邦有很多东西都是我朝没有的,我曾经在海外游历过,看到他们的雕塑和机关,都非常灵便。假如能引入我朝,势必会让百姓的生活得到便利。”
“就怕他们会借着买卖的名义,实施侵占的事实!”孔道衡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丁夏的领口,对其大吼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
丁夏个子并不矮小,身材也非常魁梧,可在孔道衡面前,却给人一种怯懦如老鼠的感觉。
至于安惟学等人,也都怵惕惊悚,手心出汗,脸色发白。好像有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稍不留神,脑袋就会被砍下来。
“我……我……”丁夏苦着脸,唯唯诺诺地道:“我也是好意,御史放我一马吧!”
孔道衡自知失态,定了定神,把丁夏放下,而丁夏直接就瘫软在了椅子上,好像烂泥。
“监察御史,切不可听信这人的话。”孔道衡苦口婆心地道:“引入外邦的人来,势必会造成动荡不安!等外邦人来的过多,聚集成群,说不定还会反叛,割据一方!”
安惟学没听到孔道衡的话,他脑袋到现在还被吓得空白。过来半晌才恢复过来,色厉内荏道:“好你个孔道衡,居然恐吓本官!来人啊,把他给我架出去!”
话音落地,从外面跑来几个净军,用绳子捆住孔道衡,要拉他走。结果孔道衡微微一震,好像狻猊抖虱子,委虒甩水渍般把那些净军全都震开。
“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孔道衡冷声道:“等闹出乱子出来,你就会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能有什么乱子?就是有乱子出来,我朝中还有刘公可以依附!”安惟学讥笑道:“不像你,落魄至此,连个能攀缘的人物都没有。”
胡尺笑道:“安都堂不要发怒,为这么件小事不值得,还是继续说说怎么开设市场吧。”
“对的,这个才最要紧。”安惟学问道:“丁朝奉,你有什么意见呢?”
丁夏惊魂未定,连喝了几口茶道:“我觉得横城作为经常和外番打交道的地方,理应在那里设立一个市场先看看。如果可以,再往其他地方施行。”
“这个办法好啊,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既然占的是我给你办下来的地,那么你得到的部分收益理应有我一份。”安惟学直说道:“你觉得呢?”
“那就按朝廷规定的,上交一成,我崽拿出一成孝敬安都堂。”丁夏笑道:“不知都堂意下如何?”
“一成,会不会少了点?”安惟学指着门外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件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同意,我这是担风险为你办事,只给一成,未免太少了吧?”
丁夏皱眉想了半天,道:“那就三成?”
“怪不得别人常说有钱的人最抠门,你也是够抠的了。”安惟学伸出一巴掌道:“五五分成吧。”
“啊!”丁夏惊愕道:“五五分有点……”
“别急,你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你花的钱是值得的。”安惟学微笑道:“只要你把赚的钱分我一半,你在横城就是老大!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而且没有人会管你。至于向朝廷的税,你也不用缴纳,我问你,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丁夏琢磨这样自己能大刀阔斧做出些事,也就答应了道:“好,就依安都堂所言,五五分吧!”
杨泰心里感慨道:“如此惠国惠民的好事,居然被他们当成生意来做,虽然可以成事,我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安惟学大喜,对胡尺道:“你带他们去横城,尽快把市场办起来,而我还有要紧事处理,就不奉陪了!”
胡尺带丁夏三人出去,他很急于求成,道:“现在时间还早,大家收拾收拾,尽快去横城。”
杨泰道:“我们就不去了吧?”
“杨大哥,丁指挥既然让我们来帮二哥子,索性就帮到底吧。”胡济道:“等市场建起来我们离开也不迟,也算我们为百姓做的最后一点事。”
四人商议定,往驿站而去,骑了四匹马,半天后到了横城。
这横城地处灵武地界,自古以来就是抵御外族入侵的重要枢纽。在这里不仅有步兵把守,在宁河台还有五百水兵镇守横城渡口。只要保证了这里的安全,对付外敌就能进可攻退可守,确保无虞。
胡尺要进这里,守城的士兵拦住他们道:“这里是重地,外人不可入内,快些出示路引。”
“你居然还要路引?你恐怕不知道我是谁吧?”胡尺取出牙牌,傲慢地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的手下?”
“我管你是谁手下,没有路引,天王老子来都不行!”守城的士兵看他们来路不正,抄出家伙道:“快走,要是再不离开,当心我们不客气!”
胡尺还要争辩,说明自己身份,从空中突然飞来支冷箭射在他脚下地面,一个身穿盔甲的大汉站在城楼上冷声道:“这次全当做警告,再敢上前一步我直接射你脑袋!”
胡尺慌忙后退,骑上马跑了。杨泰拱手问道:“楼上的可是尹指挥清吗?”
尹清道:“正是在下,你是哪位,为何认得我?”
“在下宁夏卫千户杨泰,曾经听姚协守说起过指挥的名号。”杨泰套近乎道:“看在姚协守的面上,尹指挥能否放行?”
“不可!”尹清严词拒绝道:“没有路引在,就是姚协守亲自来也不行。”
丁夏急了,道:“横城不行,那去宁河台如何?”
“这个你们就不要想了。”尹清道:“宁河台的镇守是刘都指挥端,他也是个刚直的人,不会为了你们而破坏规矩。”
杨泰三人没法,骑上马去追胡尺。追出二十里,看到胡尺骑马一路狂奔,似是马受惊,他控制不住了。胡济要过去帮忙,杨泰拦住他道:“如此小人,让他受点苦吧。”
胡济就不动了,在旁边看。丁夏左右为难,他还想求胡尺帮忙,但是又不想得罪杨泰和胡济这二位千户。
马嘶高鸣,呼啸荒野。远远听到让人惊心动魄,还以为发生什么残忍的杀戮。守备灵州都指挥史镛巡查到此,听见响动后急忙骑上马赶来,发现胡尺快要被甩出去。这要是突然被甩飞,落在地上非死即残!史镛赶上发疯的马,与之齐头并进,然后轻舒猿臂,把胡尺夹在腋下,救了下来。
胡尺惊魂未定,愣了会后大哭不止。史镛被他吵的心烦意乱,将其扔在地上道:“你个大男人,怎么哭的跟娘们一样!”
胡尺哭号道:“我不想死啊!啊!不想死啊!”
史镛捂住耳朵摇头道:“真受不了你,告辞!”
“史指挥且慢!”杨泰催马上前,大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哦,是杨千户啊!许久不见。”史镛催马离开胡尺,走到杨泰和胡济之间道:“怎么几位有空到灵州来了,是不是总兵有事差遣?”
“并非如此,而是另有要事。”杨泰看向丁夏道:“二哥子,你说吧,这位指挥最是热心肠,他或许能帮你。”
这一说不要紧,引出了以后的无数事端!正是:灵州偶遇旧相识,谈论买卖新鲜事。一计得当车流水,二哥潜游显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