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边呈现几缕云气,状若袅袅升起的炊烟,在空中竖着。云气渐渐下落,收于假山之上,一位白衣长须,鹤发童颜的老者出现在周东眼前。
孙天朗介绍道:“这位是金曜星君。”
周东慌忙起身作拜,金曜星君笑着还礼,坐在周东对面。
又过了会,天边出现青色云气,降下位青色须发的老者,孙天朗道:“这位是木曜星君。”
周东又拜过,木曜星君还礼后,挨着金曜星君端正坐下。
随后黑色云气浮现,水曜星君到来,周东刚起来施礼,赤色云气又落了下来,这回来的是火曜星君。
火曜星君看水曜星君早来一步,颇为懊恼道:“紧赶慢赶,还是让你抢先一步!”
水曜星君抚须笑道:“谁让这云气也是水汽,我乘之而来,要比你快些。”
“二位星君切莫争吵,贫道有要事与几位相商。”孙天朗道:“请大家先坐下,等剩余三星君到齐。”
水、火二星君坐好,土曜星君便乘云到来,并捎了个口信道:“日曜星君和月曜星君现在抽不开身,要等子丑之际,天地不明时才有空闲。”
火曜星君不耐烦了道:“现在距离子时还早着呢,大家且散去,等到时候再来。”
“别急啊!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等待的时候欣赏欣赏风景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木曜星君笑道:“进来本仙从武夷山得到清茶数叶,特地拿来与各位好友品尝。”
“光有茶叶也不行,水和器具一个也不能少。”土曜星君抬手,凉亭隆起个土桌子,桌上摆着茶笼、汤瓶、茶壶、茶盏、茶瓶、茶炉、茶洗等各色茶具,都是陶土所制。
火曜星君道:“你这泥土捏成的器具怎么能用呢?看我帮你烧制一番。”挥动袍袖,红光一闪,那些陶土就变成了陶瓷。
火曜星君挑衅道:“茶具已经有了,还请水曜星君引水过来煎茶吧。”
“唐人张又新的《煎茶水记》里把天下的水分为二十等,其中庐山康王谷之水最上,无锡惠山寺石泉水次之,蕲州兰溪石下水再次之。再之后峡州扇子山的虾蟆口水、苏州虎丘寺石泉水、庐山招贤寺桥潭水、扬子江南零水、洪州西山瀑布水等等之后,才是这里的淮水,不过排第九而已。虽说淮水也佳,但总是不如康王谷的好。”水曜星君并未被坑到,反而引经据典的说了这些话反击火曜星君道:“木曜星君带来的茶,定是上好的茶叶,土曜星君的陶土也是最好的。我岂能用第九等水,来煎一等茶,配一等器?”
“好了,不要掉书袋了。”火曜星君不耐烦道:“快点显示你神通吧,要不然天都黑了。”
“这还不简单?”水曜星君抬手掀开汤瓶的盖子,水从他掌心流入汤瓶当中,不一会就灌满了。
周东伸头过来看,连称神奇,只是闻着这味有点奇怪,问道:“这是康王谷的水吗?”
水曜星君点头道:“正是。”
“可我怎么闻这水的味道里,含有很多羊膻气啊!”周东疑惑道:“难道这也能是天下第一水?”
事先说明,这些星君都是陈贤他们假扮的,所展现出来的法术全部都是一种障眼法,全是假的。这个水曜星君呢,其实是李荣,看上去是他变水出来,实际上是他长袍里藏有羊肠,事先在羊肠里灌好水,两头出口放在袖口内。出口处有龙口做咬合状,要倒水时就掰开龙头,水自然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再让它闭合,便不会泄露。
以前那个羊肠丢了,这个羊肠是李荣新买的,虽然洗过了很多遍,但膻气没能去掉,差点被周东给识破。
“是啊!”李荣强行解释道:“神水必然有神味,不同凡响!”
周东信了他的话,点头道:“所言极是,是我以凡人之见,揣度仙家宝物了。”
何锐假扮的金曜星君摸摸胡须道:“你们造了器具,还弄来了水,那我就造个架子让你们烧水吧。”
何锐取出袖子的铁环,置于茶炉上。假扮成火曜星君的朱霞生了火,把汤瓶放在茶炉上煎。
假扮成木曜星君的李森取出个手臂粗细的竹筒道:“水有三沸,《经》云:‘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而等待三沸就叫做候汤。这候汤也是门学问,考验的就是心性如何。无论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还是疏忽大意的,都无法等到最佳的三沸水,泡出最好的茶汤。东坡居士曾有《汲江煎茶》诗云:‘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茶雨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数荒村长短更。’讲得就是候汤时的妙趣!”
假扮成土曜星君的雷英大笑道:“我听世上有人叫做罗大经的,有诗说这三沸水,其辞曰:‘砌虫唧唧万蝉催,忽有千车捆载来。听得松风并涧水,急呼缥色绿瓷杯。’不如我们今日也效仿凡人,弄些绿瓷杯来饮茶。”
“妙哉妙哉!”何锐抚掌大笑道:“今天我们来到凡间游历,体察凡人疾苦,再入乡随俗饮用茶水,着实应景!我听说有一种青瓷,就需要铁在里面,经过还原焰的烧制才能成,可谓是万里挑一!这对于凡人来说很困难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可是轻而易举。正好土曜星君、火曜星君,还有我汇聚一起,就制作些青瓷杯饮茶用。”
雷英道:“那就要造七个,日曜星君和月曜星君也要来的。”
“怎么会是七个?应当是九个。”何锐看向孙天朗道:“这二位虽说是凡人,但与我们有缘。既然有缘分,不妨渡一二吧。”
周东受宠若惊,连忙跪拜道:“小人怎敢奢求神仙渡我?只求长命百岁,享尽人间富贵就好。”
“看来你想要的还挺简单,不错不错,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何锐很欣赏地道:“等日曜星君来了,我们再商议救你的事。”
“多谢几位星君大恩,星君若能救小人性命,小人愿意为星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周东三跪九叩完毕后,起身恭敬的侍立一旁道:“小人现在愿为各位星君提茶倒水,充当小厮。”
“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不懂得喝茶的规矩,会把我辛辛苦苦弄来的茶叶烫杀。”李森从袖中取出竹箸,道:“你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等着喝茶就好。”
周东又安静坐下,等候饮茶。
那边何锐、雷英、朱霞已经变出九个青瓷杯放在土台上。这九个青瓷杯也是他们走江湖骗人经常使用的道具,如今再度拿出来,也是得心应手。在朱霞火药的轰炸下,周东根本看不清什么跟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空中便黑掉一块。再看时,九个土块已经被朱霞他们掉包成了青瓷杯。
汤瓶内的水刚好三沸,何锐端起,先烫过茶壶茶杯。李森接着打开竹筒,用竹箸夹了茶叶放置进紫砂的茶洗当中,洗净后把茶渣弃水倒入副茶洗,这时才能真正泡茶喝。
周东暗地里咋舌道:“好讲究啊,不愧是仙人,跟俗人就是不一样。”
茶水刚泡好,远处便有两人结伴走来,一个金衣金袍,面容和熙,须发泛着金辉,这就是陈贤假扮的日曜星君;另一个银衣银袍,面容冷峻,须发泛着银辉,这就是刘钺假扮的月曜星君。
陈贤等人起身相迎,何锐道:“听土曜星君说起,还以为二位星君要到半夜才能到,不想此时竟然来了。”
“本来我们是要耽误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但是却嗅到了木曜星君的茶香,我们哥俩为了这个,也要抛下手头上的事来啊!”陈贤大笑道:“能饮木曜星君采摘的茶叶,乃是平生一大快事!纵使是大罗金仙,也要在云头晃三晃,才能平复内心的激动。”
“星君说笑了,哪有如此神奇?”李森挥挥手道:“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
何锐道:“大家不要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凉亭内喝茶吧,莫要错过最佳的饮茶时候。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可会让人追悔莫及的。”
孙天朗对周东耳语道:“听见没有?金曜星君这是在为你说话呢,快些去求日曜星君,他是七曜星君的大哥,只要他开口帮你,什么事都轻而易举!”
周东会意,上前去拜日曜星君道:“小子人间刀笔吏,姓周名东,现任大理寺少卿,居住在宁夏城内。最近不知染了什么恶疾,一病不起,幸好有孙道长搭救,让小人得见神仙面容,小人冒昧恳请神仙救命则个!”
日曜星君惊“咦”了声,掐指算道:“你别急,我先算算你命数如何!”
周东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这毕竟关乎性命的大事,万一打扰了日曜星君,周东如何还能活?
实际上,周东就是不打扰陈贤,他也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