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丁夏发了几笔横财,就被别人盯上了。首先盯上他的人,就是胡尺。刚开始胡尺隔三差五的带人到他的酒楼内白吃,丁夏忍住了,后来发展到胡尺随便拿东西丁夏也忍住了,甚至于漆金的屏风被搬走丁夏也没吭一声。但后来胡尺来他家的时候,看见丁夏屋里挂着幅神像,觉得不错要拿走,丁夏连忙摇头道:“这幅画上纹绘的是莫月鼎真人,是我请来镇宅子的,要是拿走了,可就容易出事。”
“又是听妖道胡说的吧?这不就是张纸吗,怎么能镇宅?”胡尺不信道:“不妨咱们打个赌,我把此画拿走看会不会出事。咱这么一试,你就能知道妖道的骗术。不要谢我,我也是看在咱们都是朋友的份上才帮你这个忙的,一般人的画我还不拿呢!”
丁夏诚惶诚恐道:“这话不要乱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万一热闹了莫真人,是要降罪于我的!”
“不就是幅画吗?看你小气这样!我就是借去,拿回家在墙上挂几天,又不会贪要你的东西。”胡尺鄙夷道:“你说你家里那么多名人字画,咋就不能给我一幅呢?真抠门!”
丁夏苦笑连连,又不敢跟他决裂,只好拿出十两银子道:“胡行人要是真的想要画挂着玩,我这有些银子,可供行人去购买画。”
“这还差不多!”胡尺拿了银子,笑呵呵的离开了道:“明天有空我还到你这里来玩啊!”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胡尺天天都以各种名义来讨要银子。有时候说是帮丁夏管理驿场,索要辛苦费,有时候又说这几天冷了,要棉衣来穿。总之各种理由层出不穷,后来实在想不出什么由头来了,胡尺找到了用酒楼讹诈这条路,并且屡试不爽。这种手法倒是和周东有点像,假称有人诬告,然后榨取钱财。这大概算是上行下效,触类旁通了。
史镛这才明白过来,丁夏也是迫于无奈。说起来也是,他只是个小小商户,怎么可能跟净军们抗衡?等他说完,史镛沉吟道:“难道曲都御史不管吗?”
“怎么管?”丁夏摇头叹息道:“边疆职务,除了总兵以外,就数监察御史的权力最大。但是总兵怎么会管我们这些事?边镇许多戎狄还打不过来呢。”
史镛也觉得难办,想了想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等挨过这几年,说不定就好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丁夏无奈道:“且忍过一时,为了点窝囊气惹来大麻烦不值得。”
“我该走了,灵州那边还等着我处理军务。”史镛起身告别道:“丁朝奉,告辞。”
“留下吃了饭再走吧。”丁夏知道史镛是个好人,诚心挽留道:“家中没什么好东西,一些粗茶淡饭而已,还望指挥不要嫌弃。”
“我是真的没有空闲,这次来都是因为公务路过顺便看看。”史镛道:“丁朝奉莫要客套,我这人天生就喜欢直来直去,不说假话。”
丁夏知道留不住,送他出了宅子。那些商户们看他出来,上前问道:“指挥啊,能否让那些净军不要再来扰乱我们的生意了?”
史镛叹气道:“这次真的是辜负大家的期待了,我也无能为力。”
其他人有的哀叹际遇不好,还有的在琢磨史镛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才这么说的。总之人心不同,想法不一,不再多列举。
史镛走了后,过了七八天,按照往常来算,那浓郁的香气又该出现了。但却没有,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这让大家心里有点奇怪,有的人觉得这可能是宁夏城的宝贝让谁给挖走了。
然而事实上,却是孙天朗懒得一点点榨干周东的银子,另外想了个办法,要让周东彻底把银子吐出来。这天刘钺顺着地道爬过来取银子,孙天朗让他把所有人都叫来,合计合计接下来怎么做。嘱咐完之后,孙天朗开门对外面的守卫道:“你们好好看守,不得靠近我这屋子,我要施法请神来。如果中途有人打断,耽误了你们老爷的病情,我看你们家老爷怎么处罚你们!”
那些人不敢大意,好好看住周围,不让人过来。
孙天朗说完这番话后回到屋里,果然见到陈贤七人站定,于是道:“我知道城外有间破庙,明日黄昏我会带周东去那里看病。你们就打扮成神道,听我指示说话,明白了吗?”
“这个知道。”陈贤七人俱都明白,点头道:“总把头请放心,我们保证让周东笑着过去,哭着回来。”
他们又详尽的商量了些细节,商议停当后,孙天朗穿上赭褐色道袍,手拿麈尘,头戴七星冠,脚踏飞云履,异常正式的到了周东家里。
这次非比寻常,孙天朗唱了个大喏,作揖道:“施主近来可安好?”
周东以前见孙天朗狂放的样子见习惯了,忽然这么正式,周东还有些不太适应,小心地问道:“敢问仙长,这次炼药需要多少银子啊?”
孙天朗微微一笑,道貌岸然地道:“此次贫道帮施主请来了七曜星君,可帮施主一劳永逸的解决病痛,不知施主愿意随贫道来吗?”
周东大喜道:“仙长居然可以请神!果然是一代大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神仙呢,我肯定要去啊!”
“那就请施主沐浴更衣,绝神弃智,不做妄念,休息一夜后,明日前往七曜观会见神仙。”孙天朗双目矍铄,郑重其事道:“若有差池,则神仙不可见,病痛不可消!”
周东脊背一凉,打了个寒战,再看面前,却没有孙天朗的身影。他急忙唤家丁过来道:“你们谁看到孙道长来了吗?”
家丁们道:“见到了,还穿了身红色的长袍,但只是恍惚一下,就再也没见到了。”
“奇怪,他是怎么来的?”周东颇感意外道:“难不成是元神出窍?算了,不管那么多,你们拿浴斛过来,我要沐浴!”
周东洗完澡后,安静躺下睡觉,这一觉睡的非常香甜,直到第二天中午。他起来漱口栉发洗脸后,吃过素斋,等孙天朗过来。
孙天朗没有食言,穿着正式的过来接周东。周东开开心心上了轿子,跟随孙天朗出城到了所谓的七曜观。到地方一看,只见荒野凄迷,墙垣隐于衰草当中,残破的屋瓦零星散落。裸露出的屋脊如同巨兽骸骨,根根惨白破裂,而有许多已经沦为蚁巢,溃于短颚小虫之口。
周东不解道:“孙道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就是七曜观。”孙天朗一指前面因风雨侵蚀,墙体剥落,红砖凸显,柱子摇摇欲坠的大殿,介绍道:“如你所见,已经毁弃了。但这不重要,其中仍有神仙居住,并且因为没有人的到了,神仙生活的更加安静。”
“还有这种说法?”周东愕然道:“我可不是三岁幼童,仙长莫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孙天朗毫不脸红,正色道:“且看我施法,让七曜星君出现。”
话毕,孙天朗盘腿坐下,口诵真言,而暗地里从袖中取出香筒,点燃里面早已备好的线香,一时间香雾薄透,环绕周身,渐渐升腾而起,使孙天朗有若置身高山云霭飘渺之处,翩翩似仙。
嗅到线香的周东等人恍然出神,半梦半醒间,看到眼前景色突变。倒塌的房屋悉数自地下起来,变成了宫宇堂皇的辉煌大殿!周围毫光遍照,雷音嗡鸣,好似天上凌霄殿,人间帝王宫!
周东都看傻了,这时方信是仙家。他刚想要站起来走走,思及行及,病躯茫然若无,步履生风,几步就到了大殿下。抬头仰望,看到上面写着“潜曜赤城”四个烫金的大字!
进入其中,玉树琼花不计其数,草叶点翠,枝头坠宝,露水天生神异,一地汉玉砖砌,栏杆檀木雕成。楼顶飞檐,金兽欲飞,阶外花草,娇艳欲滴。院中小池朱鱼来往,莲叶如盖,藕花露尖。
小径通幽,缘其而上,有假山数座,点缀池旁。山上溪流萦绕,有瀑布清泉流注池中,别有情趣。另有凉亭似拳大,建于清泉之侧,凉亭之阶与径相连,只要再走一步,便入亭中画境。
孙天朗先入亭内,变作三寸小儿,向周东招手。周东欣然前往,也变作小人,以石为山,以池为海,置身其间,心怀畅快,病痛全消。
“仙长,我感觉好舒服啊!”周东欢喜雀跃道:“像是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施主莫要过早下定论,这还是开始呢。”孙天朗抚须微笑道:“等下神仙到来,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际遇!”
“哦!对,还有神仙呢!”周东不在顽皮,整理好衣装,坐于美人靠上,问道:“仙长我这样子可以见神仙吗?”
“可以。”孙天朗赞赏的点头道:“其实神仙不会管你衣着如何,只要打扮干净他们就很乐意与你亲近。如果喜好污秽,则妖魔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