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隔九天城内就散发一次香味,时人甚以为怪。丁夏这几天不见孙天朗踪迹,派人寻找无果,也就作罢,反正最近又不需要他帮忙。
新的楼阁商铺建造好以后,史镛得空来了趟,不过是微服,没有带人。假装是个旅人经过此处,查看有无人在此寻衅滋事。看过一遭,并未发现其他人有异常的举动。逛了圈后,走到一座酒楼处点了壶酒,吃喝起来。
刚吃了个半饱,就有人来扫兴。话说有群净军仗着自己威风,经常在这里吃霸王餐,要有人讨要银钱,他们就说自己跟胡尺是好友。而胡尺是谁许多人也都听闻过,似乎这个驿场能建造起来跟他有很大关系,和丁夏很是相熟。那些人为了少惹麻烦,再加上那些净军也就是混点吃喝,也就很少有人管他们。
这么一来,他们可就更加猖狂了,走街串巷,来往于各个商铺之间,看到有好东西直接拿走。许多铺子都不敢再把宝物亮出来买卖,要是有人买,就事先说明,等净军走后再做买卖。
这天净军们闲来无事,跑到这里来吃饭,在新建的客栈外面看见有匹枣红马特别漂亮,正拴在道旁的树上无人看管。这马头高峻如削,双目若涂黑漆,一双耳朵相近而前立,如听人语。有识马的人便能知道,这是匹通人性的宝马良驹!虽说比不上千里马,可一日跑个八百里也毫不费力!
这匹马正是史镛的坐骑,因为鬃毛茸细,所以唤作“氍毹”。
净军们看到了,就想牵走。氍毹嘶鸣不止,呼唤史镛过来。史镛听氍毹叫的急促,直接冲破窗户跳了出来,看见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在解缰绳,史镛怒吼道:“何方宵小?竟敢偷盗他人的坐骑!”
“你是哪来的人来管闲事?难道看不出来这是我们的马吗?”净军说谎话也不觉得惭愧,与史镛对峙道:“快点滚!”
史镛冷笑道:“你说这是你们的马,为何会如此排斥你们?”
“一畜生而已,谁知道它今天抽什么风。”一个净军看氍毹还踢腿,抡起鞭子就打道:“别动了,再动我抽死你!”
鞭子没打到氍毹身上,反而被人紧紧抓住,夺了过去。不等那净军反应过来,史镛拿着鞭子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打。其余人都惊住了,不曾想到有人敢阻挠他们,纷纷抽出兵刃来围攻史镛。但他们不敌史镛,全部被打翻在地,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史镛把鞭子往地上一扔道:“今天给你们点教训,下次再敢抢掠他人物件,可要掂量掂量自己能耐!”
许多人看了都大声叫好,替史镛打掩护,簇拥他离开。到了间客栈,请他落座道:“好汉今天帮我们教训了这些祸害,我等没什么可答谢的,请好汉吃些酒肉吧。”
史镛问道:“那些人经常来挑事吗?”
“何止是挑事?他们还仗势欺人,到处强取豪夺。”商户们纷纷诉苦,把这些人做的坏事尽数说了。
史镛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道:“难道没有人能管管他们?”
“这些净军本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而是守备太监季增的手下,谁人敢惹?”商户们道:“何况他们还和丁朝奉相熟,就是被抓走也没用处。打骂他们,苦的反而是我们。”
“好啊,我当这个丁夏是好人,没想到也和阉党沆瀣一气!”史镛极为后悔道:“你们带我去找他,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或许能帮你们解决这一切。”
那些商户大喜过望,带着史镛到了山岗上丁夏的宅邸。还没遇见丁夏,竟然碰见了胡尺。
这胡尺已经跟原来寒酸的样子大不一样了,现在是朱车良马代步,出行有奴仆跟从,下车时双人搀扶,傲气凌人。但他看到史镛后,嚣张的气焰顿时一颓,快步赶过来问道:“史指挥怎么来了?”
史镛有些不认得他了,下马仔细看了看依旧没看出他是谁,不解道:“敢问这位朝奉尊姓大名?我好像没见过你。”
“贵人多忘事啊!”胡尺笑道:“指挥难道忘了吗?那天在灵州,我的马受惊,差点把我摔下来,还是指挥救得我。”
这下史镛想起来了,一拍脑门道:“哦,是你啊!我说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这不是发了笔小财吗?置办了些好行头。”胡尺得意还未忘形,笑笑道:“指挥来这里也是要看望丁朝奉吗?”
“是的。”史镛直言道:“有几个人闹事,我出手管了管。特地来问问丁朝奉,为何纵容他们。”
“这个是该问,怎么可以能让坏人扰乱秩序呢?”胡尺附和道:“我也正想去找他问些事情,不妨同行吧?”
“嗯。”史镛把氍毹拴在上马台旁,对周围的人道:“麻烦各位帮忙看下嘛可以吗?”
那些商户听到胡尺对史镛的称谓,这才知道他是官员,而不是江湖豪杰。心里害怕不少,听他有要求,更是无法拒绝,战战兢兢地道:“可以。”
史镛和胡尺进丁宅后,那些商户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道:“我们还道他是个路过的好汉,会帮咱们出口恶气。这下可好了,原来也是个官员,正所谓官官相护,咱们几个可算是着了道。”
有不信的,反驳道:“我看这指挥一脸正气,不想那种恶人。”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你看他跟胡尺那么熟悉,肯定是一伙的。说不定这个指挥已经记住了咱们的样子,要去告我们呢!”
此言一出,那些商户都慌乱起来,进退维谷,全无对策。
且说丁夏听门人通报,胡尺要来,就不想见他,推说不在。但胡尺厚着脸皮闯入府内道:“丁朝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说自己不在呢?灵州都指挥史大人也来了,这个人你能不见吗?”
洪江挡住胡尺的路道:“请行人回去,二哥确实不在。”
“真的不在吗?还是有意要躲着我?”史镛心里已经把丁夏当成个食言而肥的人,哪里容得下洪江解释?拿虎目一扫,就看见了躲在窗户后鬼鬼祟祟的丁夏。上前大跨一步,撩起窗户道:“丁朝奉,好久不见啊?”
丁夏无奈,苦笑道:“指挥也来了,稀客稀客。洪江,既然是史指挥来,怎么不通报我一声?”
洪江自责道:“是我的疏忽,二哥息怒。”
“算了算了,念在你不知史指挥是谁的份上,就不责罚你了。”丁夏正襟危坐道:“你先下去,我与这二位有话要说。”
“等会!”胡尺打断丁夏的话,用阴险的眼神瞥向洪江道:“就这么简单了事吗?他可是跟史指挥起了冲突啊!史指挥何许人也?乃是促成这个驿场成立的大功臣!可以说没有史指挥就没有你丁朝奉的今天!到底孰重孰轻,丁朝奉,该怎么处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说完话,收回目光,笑容里带着狡诈,还有幸灾乐祸,恨不得洪江马上被揍。
洪江受不了这种小人屈辱,嘴角抽动几下,猛然拔出刀要砍自己的手。电光火石之间,史镛瞬间出手扼住他手腕。
“史指挥这是何意?”洪江怒目而视道:“难道我砍掉拦你们的手还不够?”
“得饶人处且饶人。”史镛对胡尺道:“此事与他并未关系,何必咄咄逼人?”
胡尺见事情没得逞,莫名觉得气不过,阴阳怪气道:“既然史指挥不在意,那我也无话可说。”
史镛松手道:“你走吧,我与你家老爷有话要说。”
洪江感激的看了史镛一言,退去了。
史镛和胡尺进屋落座,胡尺先道:“我说丁朝奉啊,你躲起来做什么?难不成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胡行人这话怎么说的?我哪里有躲你?”丁夏赔笑道:“我这不是太忙,没空出去吗?”
“算了,反正你在家里和在外面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胡尺拿出几张纸道:“但是我最近可听说了,你家酒楼查出有老鼠,还到处乱跑吓人。很多人来告诉我,说你们家东西不能吃,你说说这怎么办?”
“胡行人,在下的为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丁夏从袖子里取出几张银票放在那些纸旁边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不可轻信啊!”抽回手的同时,丁夏顺便把那些纸拿在手里。默契到了如此,也是件难得的事情。
胡尺眼睛一亮,美滋滋地道:“丁朝奉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懂了。咱们俩谁跟谁啊?别的话不需要多说,心里都跟明镜似得。那我就告辞,朝奉不用送。”
丁夏看终于把胡尺打发走了,难得轻松些。可看到手中不实的状子,又怒了起来,用力撕扯成碎片,扔在了地上。
史镛看的奇怪,问道:“丁朝奉为何如此发怒?”
“唉!说来话长!”丁夏长叹道:“我与指挥说,可千万不要告诉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