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把幔帐吹动,露出冷冽的双眸,令人脊背发寒!季增从席上站起,缓缓走了下来,笑了笑道:“杨千户何必行如此大礼?整件事又与你无关。你要替他求情,我就问你件事,他刚才口口声声说了要造反,应该不是假的吧?我想大家都听到了,这不是我在胡说对吧?”
杨泰茫然道:“这……”
“但是呢,念在他刚才有可能是着急,随口说的罪责可以适量的削减。”季增微笑,眼睛内流动的冷冽之气仍存,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打二十军棍,给他长长记性!”
杨泰起身,高兴地道:“多谢太监厚恩,我这就带他去领军棍!”
“等会,我可没让你去带着他打。”季增环顾道:“既然他是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么受刑也应该在众人面前,好让大家看看,言语不慎是什么下场!”
杨泰没办法,只好同意了道:“好,今天就由我来行刑!”
“我看得出来,你与这位千户关系不错,我怕你不肯尽心竭力去打他。”季增皱眉,很为他着想道:“可打得太狠,不是又伤你们兄弟情谊?所以依我看,应该找个外人打。既下得去手,也免除了以后见面的尴尬。我作为一个外人,这样的事我还是很乐意效劳的!”
胡济站出来道:“怎么能劳动太监你呢?还是交给手下人做吧!”
季增想了想道:“也对,就让净军代劳吧。”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起码王辅这条命算保住了。
两个净军把昏倒的王辅按倒在地,抡起碗粗的棍子死命的打。幸亏王辅多年练武,没被他们打死,可也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平常看到王辅后背血肉模糊的样子,仿佛感同身受,恐慌道:“好可怕的棍棒,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陈四一改从前浑浑噩噩的神态,正经:“来了个狠角色啊!看来大家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看到王辅惨兮兮的被带走救治,安惟学心里乐开了花,趾高气扬地道:“你们以后谁敢说半个不字,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季增看向孙天朗,客客气气地道:“请问这位英雄,师承何门何派?现在官居何职?”
孙天朗知道他是笑里藏刀的人物,躬身作答道:“在下无门无派,只因为在山林中遇见一位老道长,传授我使用符咒的能耐,从此后我便走江湖混口饭吃。如今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没有职位头衔。”
“以英雄的能耐,当士兵真是委屈你了。”季增很认真的考量道:“不如这样,到我帐下做个千户如何?”
“多谢太监抬爱,不过我志不在此,恐怕要让太监失望了。”孙天朗诚恳道:“我的志向在高山远水,非止一处,所以过不了多久,我会走的。”
“可惜。”季增十分惋惜道:“本来我还想保举你做个少监呢,现在也不能够了。朝廷损失你这员悍将,实在是莫大的损失!”
孙天朗惶恐道:“朝廷内高手如云,我这个芝麻大小的人物哪里敢露怯?不说别的,在太监面前我就没有炫耀的资本。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刚才那一招也是绝对接不下来的!”
“运气有时候也很重要啊!”季增笑了笑道:“当年跟我一起替朝廷办事的人可不在少数,比我实力高的也大有人在。为什么我活下来了,还位高权重?就是因为这运气两个字。说不定有一天你运气好了,会比我还要厉害呢!”
“这个在下不敢奢望。”孙天朗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道:“我毫无志向,无非养花养鸟。不瞒太监,我家中还有盆吴兰,是我最钟爱的。我那吴兰紫的漂亮,苍然可爱,令我爱不释手!至于潘花、仙霞也养得。”
季增听了只觉好笑,这样的人,真的没什么可抬举的了。索性不再跟他废话,转而去找姜汉谈论起城中事务。
看到季增放过自己,孙天朗可算是松了口气,心道:“幸好上山最早帮师傅浇水养花,要不然还不能装成花痴的样子愚弄过去。当个官真不容易,我看还是别出名了,趁早溜之大吉最好!”
众人一路说着,进了城。那个花轿也随着进城,可是热闹极了!周围人都来看,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轿子!即使是接新娘子,也只是八人抬得而已。
话说歌女被风吹醒,猛然发现自己落单,其他人早就不见踪迹。她急匆匆跑进城,追到花轿那里。准备上去时,几个歌女连踢带踩,把她撵出去道:“快滚,这几天你过得够好了,也该换换人了。”
这些事身处都察院的安惟学等人可不知道,他们还在查看居住环境。见到年久失修的都察院,安惟学别提多生气了,怒道:“就这种破地方,也是人住的吗?你们知不知道其他地方的都察院多整齐漂亮?”
孔道衡道:“那是按察分司,不是都察院。”
“有区别吗?”安惟学威胁道:“要是三天内你们不能把一所宽敞的住宅给别我整理出来,我就向朝廷参你们一本!”
曲城别无他法,只好允诺道:“好,都堂稍作歇息,我们会尽快办理。”
“在这地方休息,还不够气人的。”安惟学摆摆手道:“我回花轿去了,跟你们这些穷措大说豪华,就等于鸡同鸭讲!”
周东倒不在意,笑道:“他就这样,你们别管他。”
岳宁暗地里道:“这个少卿挺好的。”
陈四和屠成一起冷笑,小声提醒道:“你还是别这样想,有些人不可以看表面的!”
季增和周东离开后,曲城决定把几间屋子砸通,随便装饰一下了事。不过这样可就要驱赶走很多人,孔道衡一家子也要离开。众人收拾好包袱,上了车,平常依依不舍地道:“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我还真的待出了感情。”
小蛾笑骂道:“你还真没出息!这里只是个临时的住所,不说咱们现在要搬家,就是以后老爷官复原职不也一定要走吗?带着婆婆妈妈的情绪,怎么能成就大业?”
平常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啊,你说的对,我确实该反省。”
孔洛洛看他们又吵嘴了,从车里探头,出来劝和道:“又不是很远的路,反正就在城里,想来看看都可以。平大哥,你不要伤心了。”
“大小姐又替他说话!”小蛾气呼呼地上了车道:“我们可是好姐妹啊!难道姐妹之情还比不上个臭男人?”
孔洛洛粉面含羞道:“小蛾,你又在胡说了!”
平常跟孔道衡、陈四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去东城赁了间屋子住下。打点收拾好没多久,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分别是丁广、孙天朗、魏镇、陈贤、朱霞、雷英、李荣、李森、刘钺、何锐他们。
丁广怀里抱着两坛酒,孙天朗拿了盆兰花,其余几个人提着些许牛羊肉,进来都道:“祝贺乔迁之喜,来大家喝两盅!”
孔道衡笑道:“都进来吧,兰花放窗台上正好。”
平常看到兰花,惊奇道:“我说孙道长,你还真养了兰花啊!”
“陶冶情操,随便养养。”孙天朗放好兰花道:“我也没啥好送的,你们别嫌寒酸就好。”
“这么多天,你也该杀敌立功了吧?”平常不解道:“怎么还是士兵?还有,老五呢?”
陈贤道:“我们总把头不喜欢当官,把功劳都让给我们了。现在我们都是百户,老五也是。只不过老五回家去了,他觉得百户这个职位已经足够光宗耀祖。”
孙天朗眨眨眼,嘿嘿笑道:“你们也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正所谓出奇制胜!要是我这个秘密武器让别人探查到,那还怎么对付厉害的敌人呢?”
平常、陈四、小蛾接过他们拿来的肉道:“你们先喝着,我们把肉炖上。”
丁广道:“那包牛肉是别人煮好的,切了放点盐就好。”
众人落座,把酒打开在一起说话。谈及今天发生的事,都止不住摇头叹息,孙天朗懊恼道:“早知道会碰上这群鸟人,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怪不得我师傅隐居深山老林,一住就是几十年。”
“也别这么说。”魏镇劝解道:“人生在世,哪个不苦?都得经历各种不顺心的事,挨过这一阵子就好。”
“我怕这些人以后的屁事还多呢!”孙天朗气恼地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骂骂咧咧地道:“这群该死的阉人,要是再敢闹事,我直接反了!”
丁广捂住他的嘴道:“兄弟,你喝多了,不可胡言,莫忘了王辅今天的下场。”
“兄弟你放心,我这实力摆在这里呢!怎么会被抓?”孙天朗大笑道:“到时候我把神火咒往天上随便一撒,他们就是肋生双翅,也逃不了我无边火海!”
“你跑的倒好,怎么也不想想我们?”小蛾端来调好的牛肉,抱怨道:“到那时这群小人疯狂的报复我们怎么办?”
“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反!”孙天朗拍着桌子大喊道:“直接建个新朝廷,跟朱棣一样一样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