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是皇族最喜爱的乐器。
它的档次,往往彰显着持有者的身份地位。
此刻,皇极殿的东北角,就架着整个九州国内,最齐全的一套编钟。
名满天下的乐师,手持小锤,轻轻敲动,传出“叮叮咚咚”,时而悠扬、时而低沉的钟声,即便在喧嚣吵闹的酒席上,也是直入人心。
穿着黑色便服的燕孤鸿看上去豪爽干脆,有几分市井豪侠的既视感。
而他的几房儿女,却是各有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燕霓裳穿着淡蓝色长裙,清婉灵动、国色天香,自是不比多说。
那粉雕玉琢、精明乖巧的裕亲王燕循,在宴会中却显得极为内敛,几乎与他身旁,那只顾着自斟自饮的长乐王燕浪差不多。
说起来,这燕浪确实生得俊俏,在一套赤金色长衫的衬托下,显得尊贵不凡。
只不过,他的神态、举止,却如其名一般,称得上是放浪形骸。
自斟自饮不说,从入席到现在,他甚至没跟任何打过招呼,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前的美酒佳肴之上,偶尔闭起眼睛,又好像在聆听钟声交织成的乐曲。
唯独一身白色蟒袍的燕丹,看上去最是热情好客,落座不久,便将在场的白云宗众人捧了个遍。
若说容貌,除了没有络腮胡子,他与燕孤鸿算是最相似的。
就连言谈之间的笑意,也显得有那么几分虚情假意。
或许是因为将要被派到小雷音寺修行,燕丹那笑盈盈的眼神背后,总有着几分不易察觉忧虑。
和燕循一样,他也很了解燕孤鸿的脾气,一旦作出决定,便不可能更改。
所以于他而言,当下最有利的局面,便是让小雷音寺胜出,赶走白云宗。
否则的话,他这个太子,恐怕就要跟那帮秃驴云游四海去了。
酒过三巡,众人面上各自升起一分红晕。
表面豪爽的燕孤鸿用余光扫了一眼众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来人呐,今日高兴,去将寡人珍藏的那一壶‘翡翠酿’拿来!”
话音落处,原本还欢声笑语连成一片的皇极殿中,骤然阴冷了几分。
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
林玄微和天刑虽不知情,但感受到气氛变化,却在心中升起一丝警觉。
唯独那长乐王燕浪,刚才喝多了些,此刻不但没有察觉异状,反倒哈哈一笑:
“早就听闻父皇珍藏的‘翡翠酿’,天下无双,今日可算有口福了。”
“呵呵,你还不是沾了几位道长的光。”
被燕浪这么一捧,燕孤鸿只能干笑两声。
外面的老太监早已得了吩咐,不过片刻,便将一个青铜酒壶带了上来。
看到那花纹古朴,造型雅致的青铜酒壶,江尘的心微微一沉:
“来了,这恐怕就是那机关酒壶。”
他抬起头,有意无意地往对面的燕循看了一眼,恰好瞥见对方,正将粉嫩的食指扣入酒杯中,好像蘸取酒水玩耍一般。
显然,这正是在暗中提醒他,酒有问题。
至于燕孤鸿的眼中,却有着一丝得意:
“江尘啊江尘,等着七窍流血而死吧。寡人的儿子女儿全都陪着你喝,就不信你会起疑。”
原来,这青铜酒壶看似寻常,但里面却别有玄机。
这玄机,便在酒壶的把手上。
寻常倒酒,出来的自是甘甜美酒。
但只要在倾斜酒壶之前,轻轻按动机关,出来的,便是藏在封闭空间内的那杯毒酒。
此刻,老太监已经从燕丹开始,挨个先给皇子们斟上美酒。
碧绿色的琼浆玉液,自青铜酒壶内倾泻而出,如一道玉质的星河,自九天垂落深渊。
清澈的酒香,逸散在整个皇极殿中。
然而就在老太监给燕浪将酒斟满之后,却不料,对方竟然忍不住端起酒杯,来了个先干为敬:
“啊!此真乃天赐琼浆!爽!好爽!公公,再给本王倒一杯!”
“呃……这……”
老太监还没反应过来,他那枯槁的手背,便已经被燕浪压着,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起来。
好巧不巧,那手臂,正好碰在了壶盖的机关上。
旁边,一直在关注着酒壶状态的众人,顿时心中一沉,“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燕孤鸿的面色,更是无比精彩。
虽说燕浪不成器,但毕竟也是自己亲儿子,怎么也不能莫名其妙地把他给折腾死。
偏偏他又不能明着不让对方喝,看到燕浪再度端起酒杯,当下急中生智,呵斥道:
“停!停嘴!今日是让你来陪客人的!等大家一起喝!”
“儿臣见猎心喜,父皇莫怪。”
燕浪笑哈哈赔了个罪,又将酒杯放了下来。
看到面前那老太监神色木讷地站着不走,不由笑道:
“公公放心,本王也只多讨一杯。去吧去吧!”
老太监也不敢多话,当下只能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走向了下一个人。
虽然毒酒被燕浪倒完,可为了“完成使命”,在来到江尘身前的时候,他还是将机关按下去。
这一按,气氛便更尴尬了。
“滴答,滴答。”
最后几滴毒酒,混着乳白色的药粉残渣,一滴一滴,缓慢而坚定地落入了江尘的酒樽。
九州国众人看到这场面,都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这……这是正常的果肉沉淀,摇匀了就好……”
老太监面如火烧地松开机关,用翡翠酿将那毒酒给冲开后,灰溜溜地逃离了皇极殿。
还没等众人从尴尬中回过神来,燕浪却是再度起身了:
“美酒佳肴,夫复何求?今夜,本王便舍命陪君子了,诸位白云宗的道长,来,这一杯,为咱们的友……”
“坐下!”
话音未落,却被一声爆喝打断。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燕孤鸿的身上。
“这么好的酒,怎么能干喝?来人啊,请公孙大娘上来,剑舞助兴。等看完了剑舞表演,大家才许喝酒!”
燕浪一听,顿时放下了酒杯,拍手笑道:
“父皇说的极是,那剑姬公孙大娘,人长得美,剑舞得更美,正可与这天下无双的‘翡翠酿’相配!”
话音落处,一抹热情的红色,自大殿门口一跃而入。
初一看,以为那只是一道红色匹练。
再一瞧,匹练之内,竟还藏了个人。
一个容颜秀丽,冰肌玉骨的绝色佳人!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缠绕在佳人身上的红绸,竟已开始飞快的褪去。
被挟持在红绸内娇躯,顿时一寸一寸解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