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慧珍和辛忠平发现小女儿这段时间很反常,除了只字不提严超外,竟然连衣服都不买了,这是何等奇怪的举动。曾今的辛丽丽是可以三天不吃饭,但不能两天不买衣服的人,尤慧珍批评她太浪费,辛丽丽回答是你不懂这个时代。
“每天换衣服是对人的尊重,是基本的礼仪,让自己也让别人赏心悦目是最高的教养,再说了用我自己的钱买,我乐意。”辛丽丽翘着嘴巴说。
尤慧珍当时气得说不出话,只得由着她买买买,由着她把看不顺眼的新衣服扔扔扔。但这几天,辛丽丽整个人像孤魂野鬼似的很早出门,很晚回家,整个人邋里邋遢,浑身酸臭,也不挑那些淑女的衣服穿,而是黑色T恤、牛仔裤换来换去,回家洗完澡就睡觉,一句话都不说,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掉了。
尤慧珍想可能是工作压力大,一起跳广场舞的老姐妹们,都说现在年轻人加班晚,生活不规律,做老人的要多体谅他们,少唠叨,多关心。尤慧珍认为很是在理,虽然小女儿不够优秀出色,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辛丽丽像行尸走肉的似的进进出出,她也没多过问。
辛丽丽此刻颇有些高考时“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憋着一股劲做满了一周。在这一周里,顾盼把她支使团团转,仓库整理好了,就去维修间打扫卫生,维修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了,就去前台帮金金,花了两天时间把之前的纸质记录材料全部输入电脑,并一一核对。金金拍着手夸赞她:丽丽姐,你真棒,表格做的清楚又明白。
第七天下午,辛丽丽觉得自己是西天取经归来的唐僧,总算功德圆满了。五点钟下班,四点钟的时候,她心理就盘算该以怎样的姿态和顾盼谈,是开门见山呢,还是欲擒故纵?不过,顾盼丝毫没给她机会,他好像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儿,五点准时下班,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辛丽丽在风中凌乱。
丽丽晚上给金金短消息:你哥是不是忘了跟我谈入职的事儿啊?
金金也很奇怪: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估计现在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有点。丽丽我们稍安勿躁啊。
此时,张萍也来问她做的如何,辛丽丽有气无力的说:顾盼顾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可能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丽丽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要放弃,让驴拉磨鼻子前还要放个胡萝卜勾引一下,他倒好,空手套白狼啊!
但是让她现在放弃又有些不甘心。现在的她褪去了天真,褪去了以往的一厢情愿,而是学着算账,把厉害得失摆在明面上分析,从而得出最有利的结果。每个单位都要有一段试用期,有长有短。如果现在放弃这一个礼拜的辛苦,且不说对自己交代不过去,换个单位还是得从零干起。而且,我是张萍介绍过去的,顾盼多少还得顾及点情面,对别人总要有个交代,我这么一走了之岂不是给他借口?
分析到最后,辛丽丽得出结论:他就等着我自己走人呢,我就偏不上当,跟他耗,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天,辛丽丽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的站在速亿门口,每个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在心理腹诽:这个女人怎么还来,虐的还不够惨吗?丽丽一概不理,而是主动的问老板:今天干什么活?要把门窗全部擦干净吗?
顾盼定定的瞧了她一眼,眼底平静如水:“今天你跟大刘去学校。”
胖胖的大刘颠颠的跑过来,和蔼的对辛丽丽说:“帮我拿些键盘鼠标就好了。”
东南中学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学校,中考成绩在市里排名前列。从初一到初三,每个年级12个班,一共有36个班级,加上阶梯教室、专用教室,办公室,四个机房,所有的机器加起来有三百多台,是速亿的最大的客户。
因为机器多,使用频繁,经常有故障,只要他们报修,速亿就要派人来,在24小时内解决问题。基本上一个礼拜内大刘要来个两三次,门卫见到他也不多问,笑嘻嘻的给他开门,总务主任在不远处对他招招手。
“哟,今天还有美女作陪啊!”年轻的总务主任张清和打趣的说。
“同事同事,一起来帮忙的。”大刘憨憨的回答。
辛丽丽对着张清和笑笑,随即和大刘一起去机房忙碌。大刘是个话痨,一边修一边和辛丽丽科普:现在正是九月份,是机器最容易出问题的阶段。暑假两个月没有使用,灰尘积聚,元器件之间的接触不良,内存条最容易出现问题,导致机器开不出来。所以,最简单的方法是用橡皮在内存条金手指的部位进行反复擦拭。
过一会儿,管机房的孙老师来了,对大刘说:教材更新了,软件的版本也要更新,还有原来电子教室的到期了,领导说没钱买正版的,只能麻烦装个盗版的先用起来,辛苦啦。
大刘转过头,无奈的对辛丽丽说:“好了,我们今天有的忙了。运气好的话准时下班,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熬夜了。”
“怎么需要这么长时间啊?”丽丽很不解,软件更新不是点击下载,然后安装,鼠标点击分分钟解决吗?
“嗨,你是不知道里面的问题啊。我们不是微软公司,不会自己写代码,做的只是应用。只能安装各种软件,找出那一款兼容的,不容易出问题的。”大刘停了停,“而且装机房比装单机问题更多,学校机房里安装的话还有一个还原卡的问题。”
原来学校里的机器为了避免学生破坏,也为了管理方便,每次重新启动后都要恢复到设置好的还原点。达到这样的效果有三种方式,一种通过软件还原,诸如冰点还原等,还有一种是通过硬件还原,在主机中增添相应板卡来实现,还有一种就是品牌机自带的网络克隆。
而现在的机房因为使用时间较长,已经有四五年了,性能逐步下降,加上交换机内的模块也老旧,传输速度较慢,以往做一台母机,通过网络克隆的方式来发送数据,失去了相应硬件支持,只能是空中楼阁,唯有放弃。
去年大刘跟张清和提议买一批硬件还原卡,但校长怕花钱没同意。现在只能用软件还原,机器需要一台台更新安装,一点懒都偷不到。
“我们先得找到合适的电子教室软件,看看鼠标操作有没有延迟,视频播放有没有花屏,需要更新的软件会不会起冲突,确保没问题了,才能一台台装。”
大刘看着四五十台的电脑,认命的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拜托观世音菩萨显灵,玉皇大帝手下留情,让我们顺利下班。”
观世音菩萨可能不在状态,玉皇大帝也可能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到中午吃饭时,大刘的进度没有丝毫进展,安装一直出问题:电子教室延迟严重,音画分离;软件更新也遇到内存出错,安装失败,同时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又冒出来,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辛丽丽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电脑是美国人发明的,不归观世音和玉皇大帝管,应该去求上帝耶稣啊!”
中午的午饭是在学校解决的,张清和特意带他们去吃饭。教工餐厅在行政楼,楼的外墙上都铺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给这个百年名校增添了不少的书卷气。在辛丽丽中学时代,东南中学就是尖子生的代表,学霸的天堂,行人路过校门口都要纷纷侧目,向学生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张清和似乎对辛丽丽很感兴趣,吃饭时一直不停的问,从毕业几年到为什么要干这行,事无巨细都不放过,丽丽除了嘴巴不停,脑子也要不停,应付他的各种询问,一顿饭吃得不够尽兴,结束前他还问丽丽要了电话号码。
回到机房,丽丽问大刘:“张清和是什么意思啊?”
大刘回答:“以我不太丰富的恋爱经历来看,八成他是看上你了。”接下来十分钟,大刘从各个方面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他的眼睛专注但又有闪躲,眼神灼热又克制,举止虽然表现很大方,但不断敲桌子的食指,暴露了他的紧张,和内心激烈的矛盾冲突,而且一大坨的饭米粒站在衣服上,他却浑然不知,这很明显是面对心仪女性产生的焦灼感和无力感。”
“你可以改行当福尔摩斯了。”
“只不过是爱情片看多了,自己瞎想而已。”大刘感叹到:“我追求的是那种刘备送徐庶进曹营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呢?”辛丽丽对这个典故很感兴趣。
“就是把前面的树林砍光,因为树遮挡了刘备看徐庶的视线。在我眼里只有她,她眼里也只有我,不夸张的说,几百个人中,能够一眼找出这个人。而且我们俩非常默契,你想说什么,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就能把你心里的下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丽丽被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天啊,大刘外表狂野,内心竟然深藏着一颗文艺男青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