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笑叹:“碰上我是你的福分吧?可惜的是,你终究不是她,所以,你、不、配。”
夏青将他手臂推开,笑:“对,草民不配,麻烦王爷你滚远点。”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夏青被他看得有些心悸,知他定是又拿她当做了莫须有的替身。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的时候,差些让夏青也忘了她是谁。
就是再好的心情,在被人当成了替身,再那样一吻后都要变得糟了吧,可是你跟一个醉鬼,能计较些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夏青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唇,心里真是恨死他了,却又无可奈何,算了,又当是被狗舔了一回吧,这年头狗还真是多。
他的她,她的他,他们的心上人都不在身旁,这一时刻还真是英雄惜英雄。
日光朦胧,醉眼亦朦胧。
赵祏人醉了,可惜心醉不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说的却是:“我痒。”
夏青噗笑,她实在不明白这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痒?关她什么事,她陪他喝酒,是因为他们此刻都是失意之人,仅此而已,挠痒痒不在她的职务范围内。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夏青吓得一身的冷汗,好半天才发现他压根就没醒,他好像是陷在了梦魇里面,随手抓住个东西而已。
他的指尖发白,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
“喂,醒醒。”她推他。
叭,有什么自他腰间落下,是那把敲过她无数次脑袋的折扇,夏青弯腰拾起,哗啦一下打了开来,眼睛便定在了扇面上……她曾不止一次看过这把扇子,却因是夜晚看不分明上面画的是什么。
本以为定是与他的穿着一样花里胡哨,五彩斑斓的,却,竟是一把素白的扇子,扇面上简简单单画着几条细枝,上面点缀着几点粉墨,是桃花,桃花边上有一行清秀小字:石出岫,青露重,桃花三两枝。
夏青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石出岫,青露重,桃花三两枝。”
“小石头?”
手中的扇子滑落到了地上,脑中有个模糊的人影,他握着谁的手,轻轻在一柄折扇上题下了这几个字?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是浑身长满脓疮的小乞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不可能的,夏青甩了甩头,太阳那么大,她一定是中暑了。
喝醉酒的某人,看上去要比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可爱多了,夏青盘腿坐下,单手撑额盯着他看,只是盯着盯着就容易发呆,很容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座大山里的事,这越看便越发觉这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一定不是一个人。
那时候她还小,那个人也不是翩翩少年,他总是扯着她的衣袖,她不让,嫌他脏,可他就怯怯的扯着,风里雪里,半步不离。
那时候也曾想,他想扯就扯着吧,也许扯着扯着,也就习惯了,也就……一不小心长大了,可就在某一天,他一声招呼不打的就松了手,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她的心空落了一阵,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很快,也就无所谓了。
那个小鬼当时脸都肿得不成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最爱做的事就是欺负他,不过他倒是很有学问,还教她识字画画,那段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也还蛮有意思的。
她一定是热疯了,那小鬼嘴那么笨,这家伙舌这么毒,明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呐,要不要把他弄醒,问问这把扇子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还是罢了,这人心思玲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夏青自嘲的撇撇嘴,笑出了声,笑着笑着,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很轻,只是一抹。
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看着趴在桌上烂醉如泥的某人,夏青正不知是该狠狠揍他一顿报那一吻之仇然后潇洒离去还是继续守着的时候,屋外响起一个熟人的声音:“二弟?”
这声称呼惊得夏青头皮发麻,二弟?她看看赵祏,又看看来人,这两人长得并不很像,却是孪生兄弟?
这时才猛然醒悟来者是何人,忙跪拜下去:奴才……不是……卑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
行了,平身。一身明黄衣衫的赵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声音。
平身?她敢么她,原来昨夜一路跟踪她的那个人竟然就是当今皇帝,是个随时会要她小命的人,可她昨夜却对他如此大不敬的说话,要死喽!夏青全身颤抖得厉害。
可……这不能怪她有眼不识真龙,在她们这些刁斗小民想象中皇帝应该是那种……一身黄衫飘飘若仙般的人物,他的出场,必然是柳絮飘飞白云游荡浑身金光闪耀也掩饰不住那出尘风姿满怀磊落世外高人的模样,就算他是脚踏白鹤从天而降她也不会觉得惊诧,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昨夜……怎的出场如此别致?
眼前之人,没有光环,没有飘然登仙的样子,也没有说书里描绘的帝王威严与杀气,只是很淡雅很素净的一个年青男子,是啊,他虽然十三岁登基,如今却也不过二十三岁,这就是百姓口中爱民如子,以仁义治天下的大宋天子……赵祯。
“夏御史?你怎么了?”赵祯笑看着仍然跪在地上颤抖不止的夏青,知她定是认出了昨夜之人是皇帝,吓的,遂说道:“莫不是朕长相可恶,所以夏爱卿第一次见朕便被吓住了么?”
夏青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明白了他定是不追究昨夜一事,飞快爬起来,道:“哪里哪里,皇上您是真龙天子、龙吟虎啸、龙马精神、龙飞凤舞、龙潭虎穴……呃……不是不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赵祯接道,浅淡一笑,如春水映梨花。
噗……赵祯身后的一个老太监忍不住一笑。
“嘿嘿,可不神龙见首不见尾嘛。”夏青知他在打趣昨夜之事,只得装傻干笑。
“他怎么了?”赵祯越过夏青,看着趴在桌上醉成一坨的赵祏,眉头拧得深深的。
“醉了。”夏青耸耸肩,皇帝大约与她一样,见不得那人的郎当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