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还在希冀着什么,她知道汴京这水不好趟,却不知自己竟这么快就栽了。
回想当初那人笑得不怀好意的容颜,真想拎着他的耳朵吼:你能不能长大一点啊混蛋!
一刹那心头又冷又空,一把油纸伞遮过头顶,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转开目光,挥起袖子做掩面状,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怪我一时想错,这里多留无益,我们走吧。”
“嗯,就算他们都背弃了你,就算整个世间都容不下你,你还有我,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我恰好可以给。”苏羽如是说。
夏青一怔,这,算是苏羽的告白么?
她呆呆的看着苏羽,胸口慢慢翻涌起热气,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紧紧按住胸口,说不出一句话来,风吹过,是黄昏了,天沉淀下来,远处雨丝更密,忽然渐渐明白起来,展昭将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会令她痛楚令她惦念并且永远不愿拔出;赵祏是一片浮云,看得见却把握不到,只有苏羽,将会得到她全身心的依赖,不是恋人般的感情,但她相信,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会在她身边,因为他说过,永远永远不会丢下她,他是那样一个坚定而纯粹的人,他说出的话便如刻在岩石上的誓言,永不会变。
假如他也骗了她,这个世上将再无人可信!
“走吧,快走。”苏羽受不了她的眼光,别过头催走。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泪眼朦胧里最后回身看了一眼那扇陌生冰冷的门,于落泪之时唇角却露出一丝冷笑来,心底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假如,我死了,你一定,会后悔的……而后,她又笑她的可笑,自作多情,她原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除了这个就再无利用价值。
自她离去,身后的朱红铜门都没有丁点声响。
突然朱雀大街前头有人奔走相告,“快来看啊,这不是夏家的二小子么,原来竟是个女子。”
夏枸杞是被放在一扇破门板上,扔在大路上的。
夏青跑过去看到她时,几乎恨不得自己早已瞎了眼,看不见她的惨状,恨不得自己早就聋了耳,听不到她的嘶叫。
被扔在大街上的枸杞,衣服还是穿在身上的,但是露出来的肌肤上布满了乌青的瘀痕和血痂,她原来红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鬓发散乱,两眼发直盯着头顶的虚空,似乎要将天空盯出两个洞来,躺在木板上的两条腿张得大大的,无法合拢,凄厉的嚎叫一声接一声。
路旁围观的人们都相顾失色,惨然垂泪,有认识的街坊窃窃说:“这孩子定是疯了。”
夏青赶到的时候,就被枸杞凄惨的嚎叫声一刀捅进心里。
“你别去。”苏羽拉住她,慌张的看了看四周。
“原来该是我的,不是她。”夏青含泪甩开他的手。
苏羽背着包袱,再度靠在街旁的柱子上等她,警惕的四下观望着。
“枸杞。”分开人群,弯下身子,夏青轻唤道。
看到是她,枸杞不叫了,她直直瞪着夏青,眼睛里浮起了泪光。
“我……要死了……你……快逃。”夏枸杞凄凄的说,唇上的血痂破了,渗出鲜红的血来。
“怎么会……绝不会……”夏青摇头,甩落一串泪珠。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浑身都在打战,颠颤颤的向她伸出手,举到一半又失了力气,陡然往下掉。
夏青连忙一把握住,觉得这手冰一般凉,一丝活人气息都没有,连忙合在手里又揉又呵,再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忍不住哭了出来,“枸杞,你可不要胡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挺下去,开开心心活到一百九十岁。”
“没用的……他们……不是人……连畜生都不如……”
夏青泣不成声,“不会不会,枸杞你一定不会死的。”
眼前晃晃的都是枸杞小时候与她一块疯玩的模样,小时候他们打架,叉腰对骂,那时候,她们是多么的快乐。
“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不做兄弟,我们是姐妹,最好的姐妹,快快乐乐的一起生活。”夏青哭得浑身发抖。
“傻啊……”枸杞的眼神渐渐涣散了,她直直看着夏青的脸,却又不像是在看她,表情越来越恍惚,眼波越来越朦胧。
“娘……你说要我替她……我……我做到了呀……”
紧贴着脸颊的手停止了颤抖,枸杞的眼睛闭上了。
夏青呆了半晌,觉得脸颊旁的手一径冰凉下去,已是被她的眼泪浸透了。
“枸杞,她死了么?”
巨大的恐惧突然压倒了悲痛,松开她的手,嘶声尖叫起来。
有人紧紧把她揽进怀里。
夏青直着眼睛,认不出是谁,只懂呆呆的念着:“她死了,她说她替了谁?替我么?我是谁?我又是谁?”
耳旁有人低叹息一声,身体某个地方一麻,夏青坠入黑暗世界当中。
夜,侯府。
“让开,快让开!”青衣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奔得太急,扎扎实实在槛上磕了一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将正在用膳的赵祏和赵舒云着实吓了一跳。
“青衣,出了什么事。”赵祏问道。
“侯爷,夏家出事了,属下碰到一个叫花子潇的人,他说夏大人临走时让他到侯府求助,他在路上看到夏枸杞被……”青衣指了指身后跟着他花子潇和花子潇横抱着的枸杞。
“什么?怎么会这样?”赵祏腾的站起,“抱她进房。”
花子潇将枸杞放在床上,转身吩咐道:“快到厨房切两斤猪肉来,要精瘦的,不带一点肥的,全部切成手掌长,两指宽的肉条,快去,快去!”
侍卫一脸莫名的看向赵祏,赵祏沉声道:“照他说的去做,来人,宣太医。”
“不用,来不及,我能治她。”花子潇镇定说道。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赵祏挑高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