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于翔还没有查出那残缺的地址，到底是在哪里，郑永军却忽然打来了电话。
“市医院看守太平间的王伯那件事，你不用追查了。”郑永军在电话里，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此时，手机提示，有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但于翔没有心思切过去，他急切地想知道，郑永军为什么不让他查王伯一案。
“今天我听负责王伯一案的同事说，王伯的死因查出来了，和他超量服用抗抑郁药物有关。那种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会引起心脏方面的问题，比如心动过速或心脏骤停。而经过检测发现，王伯体内此药的血药浓度，高于正常服用量。”
“王伯为什么要服用抗抑郁的药物？”于翔大惑不解。
“勘查王伯小屋时，曾找到相关的病历，王伯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根据病历，查到给王伯开药的医生，据医生说，王伯一直有轻度的抑郁，本来也没有服药。可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王伯的病情忽然加重，医生于是给他开了抗抑郁的药。”郑永军停了一下，“根据王伯的情况，他的抑郁症，可能和长期与尸体打交道有关，他又没有家人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医生说，像他这种情况，不患抑郁症才奇怪。”
“可是……太平间的女尸，总是出现在小树林里，而王伯死的那晚，也有一具女尸，从太平间失踪，在早晨的时候，被发现在小树林里，这件事情，难道和王伯的死没有关系吗？”
“这件事情，和王伯的死肯定有关系……”
郑永军还没说完，于翔就着急地接了过来，“既然和王伯的死有关，那么，把尸体从太平间带走的人，难道不可疑吗？”
“你听我说。”郑永军的声音格外镇定，“那种抗抑郁的药，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产生幻觉。”
“产生幻觉？你的意思是……”
“医院太平间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其中一把在王伯身上；一把在总务处；第三把，为了防止王伯不在时，要开太平间的门，放在了医院大门口那个守门的老刘身上。三把钥匙都好好的，没有丢失，而太平间的大门和锁，也没有强行破坏的痕迹，那就是说，只可能是用钥匙打开的。”
“那就是说，只可能是三把钥匙其中的一把，打开了太平间的门，可不代表一定是王伯的那一把。”
“你挺顽固的哈。”郑永军在电话那头乐了，“总务处的钥匙，是备用，各科室的都有，全都锁在柜子里，不可能被人拿走。看大门的老刘，是个伤残人士，而且，从大门口到太平间，这中间十几分钟的路上，有好几个监控，老刘不可能走过去，却不被监控拍到。何况，在王伯死的那晚，老刘还有时间证人。那晚老刘老家来了个亲戚，就在老刘大门口的值班室里，和老刘挤了一夜。”
“你的意思是，王伯吃了抗抑郁的药，产生了幻觉，把女尸从太平间扛到了树林里……”于翔觉得这个解释虽然合理，却又显得古怪。
“而王伯因为女尸一事，更刺激他的抑郁加重，我听说，他不是还掐过你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王伯看守太平间几十年，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为什么就那几天，接连出现这种事情？”
“医生说，王伯的抑郁加重，是受了刺激，据王伯含糊不清的描述，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人，和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非常非常像。”
“王伯还喜欢过女人？”
“嗯，据王伯说，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最终又抛弃了他，所以，他看见另一女个，很像他喜欢过的那个女人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于翔一时无语，他心中暗想，就王伯那样的，有哪个女人肯跟他一起，才真是奇怪。
挂了电话，于翔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出来。
不过，如果是这样，就是说，王伯的死，与于翔无关了？那么，按洛珊所说，王伯和自己，那晚为什么会从太平间的后面，一前一后冲出来呢？到底，他和王伯，看见了什么？
于翔看看时间，才八点多钟，郑永军果然是勤劳刻苦的好警察啊。
放下手机，于翔打算再睡一会，想酒吧开着的时候，这个点对于翔来说，最多算是凌晨三点钟。
可于翔的眼还没完全合上，手机又响起来。
电话是一米打来的，于翔和郑永军通话期间，有好几个电话进来，想来都是一米打来的。于翔本来不想接，但转尔想到正好有事要问一米，于是就按下了接听键。
“干嘛呢干嘛呢你啊？”一米的大嗓门，在手机里听得都震耳欲聋，于翔把手机移到离耳朵较远的位置，“打了你多少个电话啊，就是猪，都该被吵醒了吧？你居然一个电话也不接！”
于翔叹了口气，一米在酒吧对他总算还买点账，可这私下……
于翔的父亲和一米的父亲是朋友，两家住在相邻的两个老小区。于翔和一米从小就相识，上小学时还上的是同一所学校，只是后来，于翔家里买了新房子，搬离了那片老小区，两家住的远了，来往也就少了很多。
可就算十年之后再次相见，一米对于翔说话那态度口气，依旧没变。
“什么事啊？”于翔没理一米的埋怨，打着哈欠问了回去。
“快起来，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不去，睡觉。”于翔对一米的要求，从来都用最简单的回答，可一米也不计较，她在手机里依旧吵吵着。
“去吧去吧！龙麒生态公园知道不，开始营业了，前三天免门票，里面项目票也是半价活动。”一米说话又快又脆，“知道门票要是不免费得多少钱吗？一个人320元！”
“嘿嘿，”于翔一乐，“我管他是320还是520呢，反正我又不会去。”
“你这人……”一米被呛得有些恼火，“你说你有意思没啊？有意思没？天天猫在家里，不是上网就是睡觉，你要发霉的啊！”
“那就霉吧。”
“哎，现在起来，我们一起过去，到那边还不到十点，先进去溜达一圈，然后中午去我外婆家吃饭，下午再进去玩，晚上吗，当然是在我外婆家吃过饭回来，你看多快乐的一天啊。”一米见来硬的不行，又放低了声音哄于翔。
“哦，那什么公园，在你外婆家那边？”于翔眼睛一亮。
“是啊，去呗？”
“那你爸去吗？”
“他不去，他……”一米忽然反应过来，“干嘛，难道我爸去你就去？”
“不是，我找许叔有点事情问。”
那边一米还没答话，于翔从手机里听见一米妈妈的声音，“你是在给于翔打电话啊？”
“是呀，拉他去玩他还不去。”一米直接在那头回了她妈，于翔知道，一米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不去就算了，你对于翔不要那么凶。”一米的妈妈声音里有些笑意，“对了，我记得啊，于翔小时候最喜欢吃龙麒街吴姥家卖的油酥饼，走那里买点，你回来给于翔送过去。”
“哼，美得他……”一米和母亲说完，又对于翔不满地哼了两声，“不去就算，我挂电话了！”
“等等……”于翔连忙大叫。
“干什么？”
“把许叔的手机号告诉我一下呗，我有事找他。”
“嘁，他就是老古板一个，你能有啥事找他？”一米对父亲的评价真不高。
“真有事，你就告诉我呗。”
“行，一会发你微信上。”一米说着挂了电话。
于翔放下电话，已经完全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残缺的地址。王伯的死因现在已经查明，警方的解释也很合理，按说，再追查这个地址，已经没有意思。就算医院里还有关于“鬼”的传说，可能也是以讹传讹，就算查明，也与王伯的案件无关。
可于翔想到自己半夜看见的那张脸，他又怎么能相信那只是梦呢？
于翔翻了个身，准备放弃这些念头，起床去吃早餐，实在不行，要不约洛琪去那个什么公园玩，好像龙麒生态公园？不知道洛琪是不是在上班呢，再说，要是和洛琪被一米遇上，于翔会被一米吵死的。
龙麒生态公园？
于翔脑袋里忽然有什么闪过，他立即拿起手机，拨了一米的号码。
“想开了？要一起去龙麒生态公园了？”一米一接电话，就大声地问于翔。
“唉，不……不……”
“哦，要我爸的电话啊？我立马发给你，先挂吧。”一米声音低了下来。
“不是！我就想问你，你外婆家在哪？那里有条街叫龙麒街？”
“是啊，不知道那个传说吗，我外婆家那边，前面是湖，后面是山，传说啊，某一天，湖里上来一条龙，山上下来一只麒麟……”一米说话又快又脆，根本不问于翔想要问什么。
“打住！”于翔不得不大吼一声，打断一米的话。
“干嘛？凶什么？凶什么？”
“哎哎，没凶没凶，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外婆家那边的地名，叫什么？”于翔只好柔声柔气地哄一米。
“湖林村。”一米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湖林村？残缺的地址，第一个字能看见一撇，“湖”字的“月”边有一撇，这能对得上，“林”字自不用说，可“村”字和第三个字不太对得上，第三个右边是个小十字，“村”字右边是个“寸”字……
可略想了一下，于翔就明白了。
写字的人，用力不均，写“寸”字时断笔了，所以上面的“十”字有迹可寻，下面的笔迹，就看不出来了。
于翔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地址终于对上了。
这时，一米把她爸爸的手机号发了过来。
于翔拨通许叔的手机，估计一米是告诉她爸于翔找他了，许叔一接通于翔电话就问于翔：“我就老古板一个，你小子找我有啥事情？”
“嘿嘿，许叔，我真有事情请教你，听我爸说，您不是喜欢研究生物学吗，您能分辨出不同的蜂类吗？”
“普通的还行！”许叔果真不客气。
“好，我快递一个东西给您，有了结果记得告诉我。”于翔握着手机，脸上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