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小街，小街两边又分出几条小巷子。
这里本是一个近郊的村庄，后来城市发展，这里就变成了城郊，许多外地来的，打工的，租不起城市里的房子，就在这里租房子住。这里房屋老旧，还有些江南水乡的感觉，村前是一条不宽的河，一直流到不远处的湖里，现在湖边已经建成了生态公园。
这里大多是老式楼房，楼梯像直直的通道一样一路上去，而住户的门就开在楼梯的两边，站在楼梯口，对楼上各户的门口一览无余。
于翔拿着从王伯那里发现的地址，一路查看过去。
终于，于翔站在了一幢老式的楼房前，地址显示，就是这幢老式楼房内一楼的某户。
于翔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留意着门号，没错，就是楼梯边上的那家了，门紧闭着，窗户开了半扇，窗户上的窗棂已经生锈了，仿佛风一吹，那些锈就会随风吹走。
从半开的窗户望进去，里面是几样简单的家具，房间里显得狭小而逼挤。
“你找人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向于翔询问。
于翔只顾着观察门牌号码，没注意到前面那棵老树下，坐着一个老头。老头头发全白了，佝着腰，半坐半躺地在树下看报纸。
“啊，大爷，是啊，我想找人。”于翔转了转念头，想从老头身上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情况。
“你找谁啊？说说看，没准我能帮你。”老头热心得很，听说于翔找人，忙坐直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住在这附近的那些老邻居啊，还真没有我不认识的。”老头边说边摇着头，一副得意模样，说完的时候，还“嘿嘿”笑了两声。
这样正合于翔的意，于是，于翔连忙走到老头身边，蹲下来，和这爱表现的老头聊了起来，“是这样，有朋友托我来找他的一个亲戚，可是，他给的是十几年前的地址。现在地址倒是找到了，可惜，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有没有变动，原来的人家搬没搬走……所以不敢贸然去敲人家的门啊。”
“你是找隔壁那家吧？看你盯着人家门口看半天了。”老头昂了昂下巴，为自己的猜测而有些得意，“如果是十几年前的地址，那恐怕……现在住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你那个朋友的亲戚喽。”
“那十几年前住在这里的那家人呢？”明明是早就猜到的结果，对于翔来说，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搬走啦，搬哪去我就不知道啦，大约有一年多了，这房子被卖给了一对外来做生意的夫妻俩。”
“房子卖了一年多了？”于翔有些失望。
“是啊，可在那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大约五六年了吧，他们一家就没住在这了。他们家孩子争气，成绩好，那会夫妻俩说孩子要上个好学校，就带孩子搬到城里去了。之后房子就一直空着，去年吧，夫妻俩回来过，说是等钱用，要把房子卖了，可这儿这种老房子，能卖几个钱啊？”老头叹了口气，“这对夫妻也够可怜的，为了给女儿看病，家都看穷了，可病也没有看好。”
“女儿？”于翔的眼睛不由地一亮，他想到了十七年前，在医院吊死的女人，那对被人收养了的儿女。
“是啊。”老头点点头，“小女孩真可爱啊，很乖的，就是运气不好，从小就生病，那次她忽然发什么病，差点死掉，被送去医院，听说就一直住在医院没有出来过，病不好治啊。那夫妻俩为了给女儿凑钱看病，能借的借了，能卖的卖了……真是可怜。”
“那你知道，那女孩，是他们夫妻俩亲生的吗？”于翔急切地问。
“小伙子，本来这话说的是不厚道的。”老头正了正颜色，“但确实来说，那女孩很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大概有十几二十年了吧，夫妻俩结婚很多年都没听说生孩子，后来就忽然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
“大爷，那到底是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几年前？”
“唉哟，我说小伙子，我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哪能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要是有这记性，你觉得，我现在没事还会躺在这里吗？”老头说起话来，倒是嘎巴拉干脆的。
于翔被这老头一顿抢白，却也无语，只好摸摸自己的脑袋，傻笑了一下，“大爷您别气，我就随口一问，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老头半闭着眼，好一会没有说话，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那些回忆里。“就是么……唉，说到哪了？对了，我记得吧，那女孩被带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三四岁了吧？我猜的，不太确切，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老头说话，都没个准确性，总是“可能”、“大概”、“猜的”，这样说，可于翔又不敢追问，只好任由老头，按照自己的方式说下去。
“女孩长得很漂亮啊，乌黑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肤……可这孩子就是有一点，从来也不说话。邻居们问过夫妻俩，夫妻俩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生的，说什么以前孩子放在奶奶家带有。但怎么说，大家都不太相信，只是邻里都很厚道，当他们的面，都假装相信这孩子是他们亲生的。不过，说真的，这夫妻俩对这孩子啊，可真比亲生的还好哪！”
老头说的信马由缰，于翔却听得非常忧伤。
虽然从老头口中，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但这些，也全然无法证实，老头说的这对夫妻，就是十七年收养女孩的人啊。
“咦，小伙子，他们是你朋友的亲戚，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不知道老头什么时候完成了他的回忆，忽然睁开眼盯着于翔，怀疑地问起来。
“啊……”于翔被问的脸一红，“不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向你问清楚点吗，证实一下，你说的夫妻俩是不是我朋友的亲戚，好向我朋友有个交待啊。”
“小伙子，要是想找这夫妻俩啊，恐怕有些难罗！你朋友托你找他们，到底是有啥急事啊？”
“急事倒是没有，朋友说，只是家里老人想到这门亲戚，好久没走动了。”于翔随口敷衍了一下。
于翔又陪老头闲话了一会，从老头的嘴里了解到，那夫妻两男的姓戴，女的姓张，女孩的名字叫戴文晴。虽然知道了女孩名字，但要想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她，还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又和老头瞎聊了一会，于翔借故离开了。
于翔往回走，心里有点郁闷，打听的这些内容，既不准确，也不能证明这和王伯有什么关系，看来如果要从这条线索走，还得再下功夫。
想到这里，于翔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立即转身回去找老头儿。
可就在于翔转身的时候，他看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人，而那人发现他转身，立即转向边上的一个巷子里去了。
于翔走到那个巷口看了看，巷子有点深，细长的，但却一个人也没有。
“大爷，你知道戴文晴进城上了什么好学校吗？”于翔走回去时，老头正在闭眼养神。
“好像说是上了三中，那女孩儿虽然不说话，但聪明，学习好着呢。”老头没睁眼，于翔正准备道谢，老头忽然又问道，“你来这找老戴家，不是朋友托你找人，而是戴家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啊……什么？”于翔只好装呆。
“不用瞒我了。”老头依旧闭着眼，“在你之前，有两个小伙子来问过老戴家的事了，有一个在三四个月前，另一个，也不过就比你早了一个多星期。”
这下于翔是真的呆了，另两个小伙子，会是谁？
“一个多星期前来找你的，是警察吗？”
“不是，”老头顿了一下，“小伙子，自己小心点。”
于翔和老头道过谢，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如果不是警察，还会是什么人？难道真是戴家的亲戚？
于翔虽然想着心思，但他还是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
于翔假装打电话，挑出手机，打开相机，用前摄像头照了一下，还是刚才躺进巷子里那人，穿着带兜帽的卫衣，戴着墨镜和一次性口罩，整张脸根本看不清。那人发现于翔拿出手机，也假装停在街边的小店那买东西。
于翔立即收起手机，加快脚步，几步就到街口了，他要摆脱这个跟踪者。
一转过街，于翔立即迈开180的大长腿开跑。可他才迈开腿，一辆开得飞快的摩托车正从另一边冲了过来，和于翔撞着了正着。
于翔躺在地上，耳朵里像有无数只杀人蜂一般，“嗡嗡”的叫着，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乱飞。
“于翔！于翔！”于翔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看见了一米那张着急的脸。
看见于翔睁开眼，一米松了口气，“你没事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于翔努力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