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眼前一片绿色。
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在落日的余辉下显得幽深而沉重。寄生植物,把那些高大的树身上,装饰的绿绿的,看上去一片繁盛。那种绿意盎然的感觉,让人从心里有种舒畅感。
亚马逊热带雨林,又有“地球之肺”的称号。
深吸一口气,果然觉得肺里充满了活性的氧分子。
天色渐暗起来。
忽然,一阵细细的“嗡嗡”声从四周慢慢响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有无数的小轰炸机在空中盘旋。
一阵深深的寒意在钱勇的心里飘荡着。
不远处,有一小团黑雾,正从森林的树木间慢慢浮起,向着钱勇所在的方向飘来,随着那团黑雾的飘近,“嗡嗡嗡”的声音也更大了。钱勇一下就想到了蚊子,在夏天里,特别是在下雨前,蚊子在天空中聚焦成群,有人经过,就跟着在人的头顶上飞,那“嗡嗡”声,使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让人忍不住想象着,被蚊虫叮咬后满身的红包。
钱勇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愣神的一会功夫,那团黑雾已经包围了过来。
黑雾近了,那“嗡嗡”声更大更嘈杂,令钱勇感到恐惧的是,那团黑雾真的是一群飞虫,样子和蚊子一样,但却比他所见过的普通蚊子大很多,甚至在这天色渐暗的时候,他都能看见,那些大蚊子细长的嘴,好像还在一卷一伸地蠕动着,大概是闻到了钱勇身上的血香味吧。
钱勇惊恐地叫了一声,虽然感觉双腿发软,但他还是撒开腿向前跑去。
眼前都是树,绕过一棵还有一棵,原来让人赏心悦目的绿色,此时已经成了一种让人恐惧的墨绿色。
然而,怎么跑,身后那片“嗡嗡”声,始终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由于奔跑的速度过快,树木一棵一棵,像要压下来似的,从眼前飞掠而过,这使得钱勇有些头晕眼花。
在这样的森林里奔跑,脚下踩的是轻软的腐叶、滑腻的青苔和浮出土面的植物根须,那些根粗大而坚韧的树根,令得钱勇很多次都差点被绊趴下。头上还有那些寄生藤的藤蔓,不时地在钱勇的眼前晃荡,好像上吊用的绳子,一不小心就会套进去。
除了那些让人觉得不再可爱的植物,树上不时地会掉下蜘蛛什么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其中一个,还在钱勇的颈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种极度的疼,让钱勇想昏死过去,不过他总算还明白一点,疼比麻好,至少可以肯定,咬自己的虫是无毒的。
钱勇已经分不清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是越往前跑,树木越浓密,脚下的腐叶越轻软,随时像要陷下去一样,而空中悬挂的藤蔓就越多。
钱勇的眼前已经发黑了,他双腿发软,感觉下一步就迈不开了。
就在这时,钱勇撞到了什么。
巨大“嗡嗡”声充塞了钱勇的耳朵,眼前猛然黑了下来,一群群的虫,向钱勇身上扑过来,用尖厉的刺在钱勇身上扎着。
钱勇拼命地跳着、挣扎着、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扑腾着,在飞虫缝隙间,他看见自己原来撞在了一个巨大的蜂巢上。
眼前是一群腰细眼大,有着斑马条纹和半透明翅膀、通体由黑黄两种颜色组成的蜂,比一般的蜜蜂略大,但整体的样子还是和蜜蜂很相像。
那些蜂在钱勇的身上拼命地蛰着,钱勇的脸很快肿了起来,眼睛也像桃子一般。
钱勇挥舞着手臂向外逃,但那些蜂紧追不舍,不时地,在钱勇的身上蛰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包来。那些包先是红红的凸起,跟着就肿起来,变成半透明的,里面好似还有些液体一样,轻晃着,一个一个的小脓肿,像一颗一颗的珍珠……
钱勇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眼睛已经肿合缝了。
恐惧仿佛是死神的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不松开,让他在焦躁中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
杀人蜂……杀人蜂……
这就是传说中的杀人蜂吗?
钱勇的浑身已经发麻,那些蜂蛰在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麻木的感觉在身体上扩散,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钱勇的知觉。
钱勇软软地倒了下去,他耳边似乎听到一声人类的尖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伸出手去,肿疼的嘴唇微微蠕动,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我……”
16、
于翔坐在吧台后发呆,反复地翻着手里那张CD碟,那分明是个人自己录制的碟子,可自己的酒吧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张CD?
而这张碟子里的歌声,和于翔在医院听到的歌声,应该是出自一个人之口,只是在录制的碟子里,有一种背景音乐,是童声齐齐地在重复念着歌词,但声音却被人刻意做过,拉得很长,猛一听上去,更类似婴儿啼哭声。这让歌声的诡异感更浓,虽然在酒吧有十几个人,但这种诡异感,也让人觉得那寒意直渗进骨头里去。
一米和惠子走到吧台前,一米轻轻敲了敲吧台,引起于翔的注意,于翔抬头看了看一米。
一米捣了捣惠子,惠子吭了两声,小声地对于翔说:“这张CD,是我在酒吧里捡到的,当时也没多想,就放在了那些音乐碟里,谁知道是这种阴阴怪怪的东西。”
“你捡的?”
“嗯……就在,就在吧台边上……”惠子喃喃着,“好像……大概在那个作保险的来了没多久,我在给一个客人端酒时,发现吧台下有张碟子,就在那个保险业务员脚边,我就……就捡起来顺手扔在那些音乐碟里了。”
“钱勇?”于翔想到,有好一会没看见钱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走了。
青头挠着头,“那家伙还没付酒钱呢。”
“难道是钱勇带来的?”钱勇说要等记者,会不会是他要给记者的碟子呢?但最奇怪的是,钱勇哪来的这首歌,这首歌明明是于翔在医院时,每天夜里听到的,钱勇又怎么会有呢?
这歌声让洛琪感觉寒冷,她推了推于飞,“于医生,我们走吧?”
那一桌年轻人,似乎也被刚才的歌声吓着了,停止了喧嚣,也准备离开。
“好,好啦,该回……去……了。”一个喝的还不算太高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啊,再……再……再来……”有人叫着。
“晚……晚了,改天,改天……”其他几个也站了起来。
“我……去……尿尿……”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站起来,摇晃着,向后面的洗手间走去。
于飞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班年轻人都和于翔差不多大,喝起酒来一点也没节制。
洗手间在吧台的左手后侧,进去一个不大的通道,往里走三四米左边就是洗手间的门。
于飞看着那个小伙子走进通道里,他被洛 琪推了几下,于是一口喝完于翔刚才给他的醒酒茶,站起来和于翔打招呼,“好了,我们也要走了。”
“你行不行?还是给你叫个代驾吧。”于翔怎么也不放心。
其他的年轻人也陆续离开,互相扶着,傻笑着,搂着抱着,拍着肩膀,向酒吧门外踉踉跄跄地走,不时撞到边上的桌子或椅子,发出一些杂乱的声音。
看着于飞和洛琪转身向外走,青头仿佛松了口气,拿出于翔的藏酒,倒了两杯,递给于翔一杯,自己拿起一杯,一仰头灌了下去。
于翔把酒杯端倒手上,看见于飞在门口回头,他连忙又藏起酒杯。就在这时,洗手间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门响,仿佛有人猛地撞或是踢开了洗手间的门。
于翔皱起了眉头,这些年轻人,真不讲社会公德。
但忽然,里面传出一声惨无人音的尖叫。
于翔愣了一下,一把扔了手中的酒杯,向洗手间冲去。他看见于飞也转过身来,跟着向洗手间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