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梦离的心海却似投了巨石一般,巨浪冲天而起。
“王爷!”宗亲成婚,必得是圣上亲赐,就算是君莫问中意,也必须请旨赐婚,日后才能入宗亲族谱。
“你怎得这样糊涂,本来就与圣上有些嫌隙,此次刚立大功,圣上龙颜大悦,为了我又要跟圣上作对,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楚梦离虽然心里认定了君莫问,但是她一直都知道身份有别,辰王妃这个名分她从来想都没想过。
“那怎么,你要一世跟着我,没名没分,我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我要给你的就是最好的,我要你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妻子?”君莫问脸上的表情温柔至极,他这条命都是她给的,一个王妃的名分他还给不了她,还称得上七尺男儿么。
“是,我本就这样打算。”楚梦离却也答的坦诚,其实她还有半句埋在心里,就是有朝一日王爷若真被逼赐婚,她就带着墨儿重回山谷,过起以前的隔世生活。
“我却不愿再让你受这委屈,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的命又是我拉回来的,从此你我共用一条性命,有我便有你,没你也便没了我。”君莫问声音平淡至极,他不会甜言蜜语,只是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楚梦离却双眼泛起泪光,久久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君莫问上书圣上请准赐婚,并在奏折中言明,若圣上觉得有失皇家体统,他愿意解甲归田,隐去皇族身份,带着楚梦离归隐山林。
副将怎能眼看王爷弃他们而去,众将领联名上万人血书,劝谏皇上准予王爷婚事,否则三军将士亦脱去戎装。
清王亦上书,历陈楚梦离侠肝义胆,虽然身份卑微,却不畏艰险,救得辰王性命,二人生死相许,此情感天动地,还望圣上准予赐婚。
不日,君莫年便接连收到三封奏折,每一个字都让他怒不可竭,但却又无从发作。
本以为派遣君莫问抗反军,可以削弱他的兵权,却没想到反让他在军中威望更甚。
如此门第悬殊的婚事,君莫问竟然敢上奏,更气的是,三军将领、清王居然不惧圣上降罪,纷纷为他上书劝谏。
他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没有存在感。
君莫年愤怒之后心内却是更大的恐慌,他的皇弟显然已经不是昔年那个被他贬黜去边关的毛头小子了,君莫问身边的拥护者对主子的衷心,让他胆寒,更让他厌恶。
然而一国之君,奖罚分明,君莫问此次不畏生死,剿灭叛军立了大功,有目共睹,他若因为婚事发难,显然有失明君风度。
婚自然不得不赐,奖自然不得不奖。
君莫年降旨赐婚君莫问和楚梦离,并破例由朝廷按照郡主礼仪为楚梦离置办嫁妆,再赏赐重金重修扩建辰王府!
三军将士齐齐谢主隆恩,又迫不及待恭喜君莫问,向他讨要喜酒喝。
“五日之后,开拔回北地!喜酒届时本王管够!”君莫问豪气冲天,人生最美的时刻也不若如此。
楚梦离身上的箭伤也好的差不多,不过此次元气大伤,脸上至今没有什么血色。
“你怎么站在风口,快回帐中歇着。”君莫问远远见得楚梦离形单影只矗立风中,急急拨开众人走了过来。
“无碍。”楚梦离微微一笑,恬静淡然。
“五日后,我们就回北地,回去就大婚!”君莫问抱起羸弱的她,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眼似星辰般晶亮。
“王爷,无尘呢?你可是先遣他回北地了?”楚梦离自醒来一直没有见过无尘。
“他…。”君莫问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没能再说下去,跟了他十几年的人,早已是他的兄弟,刚才还欣喜的脸上已被浓重的哀伤掩盖。
“怎么?”楚梦离心里隐隐一痛。
“他我已安置妥当,随我们一起回北地,我知道他最想念的是家乡,也希望能时时闻到家乡的花香。”君莫问声音低沉。
楚梦离手背一凉,一滴两滴,他哭了。
“是,带他回家!”楚梦离心中已是了然,轻轻抱住了君莫问,什么都没有再问。
亲如兄弟的无尘离他而去,他的心里必痛得刀绞斧剁一般,哭不是他懦弱,而是他重情。
无尘尸身上的箭被尽数拔去,身上的伤口君莫问还嘱咐军医一一上了药,更全身给他涂了防腐的物料,抬他的棺木内放着几多大的冰块,保他尸身不腐。
他虽去了,他住的大帐却还一直给他留着,君莫问每日看了楚梦离之后,都会进来在棺木旁呆坐一刻,看着无尘凝固冰封了的面上,似乎他不曾离去。
回北地的途中,君莫问将自己的将军撵让出给无尘,冰块源源不断送来。
楚梦离身体还很虚弱,君莫问除了陪无尘,就过来陪着她,跟她说话,陪她玩笑。
只是经常君莫问说到开心之处,总是不自觉地跟上一句,“无尘,你说本王说的可对?”
每每这时,君莫问笑意充盈的脸就瞬时凝住,他还是接受不了无尘已去了的事实。
“梦离,回了北地,我想让无尘就这样陪着,我觉得他没有去,他一定是和我开了个很蠢的玩笑。”君莫问说着,突然就泣不成声。
楚梦离只是抱他在怀里,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人死不能复生,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疼,她懂。
人终究敌不过天,刚抵达北地,虽然用尽方法,冰块也从未断过,无尘的尸身还是腐了。
冷影和冥月见无尘的棺木从撵车上抬下来时,悲痛之情不亚于君莫问,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手足胜似手足。
君莫问疯了一样四处放榜,寻求不腐的办法,然而终究没有结果。
“王爷,还是让无尘入土为安吧!”冷影生来性冷,可见到无尘棺木的刹那,还是无法控制地哭了。
君莫问坐在书房不发一语。
“莫问,无尘如果看见你现在这样,想他也不会心安的。”楚梦离轻轻走进书房,给他端来一碗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