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安离歌从凤仪殿回到了自己的宫中之后,一人独自站在城楼上的廊下,看着远处的雪景,兀自出神。
那远处所显露出来的一角红色的楼角,曾经是红药所在的地方,他曾经也是在这样白如日光的雪中向她许诺,他会保护她,保护孩子,跟他们在一辈子,至于皇位他从未上过心。
可是一辈子有多长呢?三五年还是十几年呢?而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那一辈子却只有短短的一年而已,他这一生最灿烂的日子都在一年之中尽数开放了。
曾几何时,他们在那阁楼里,有着曾经属于彼此的幸福安乐。
那时候的冬日,他每天都像置身在春日的阳光中,只因为身边有她的陪伴,此生足矣。
可是如今,那座阁楼恐怕已经荒凉不堪了吧?而自己却始终不敢去瞅一眼,只能逃避再逃避。
这时候,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孤寂的背影,轻声道:“夜已经深了,殿下,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安离歌看着远方那一处红楼角,听着廊上的风铃随着寒风发出“铛铛”的声音,他含着醉意道:“念儿,你知道吗?曾经有一个人也会敲出这种风铃的声音,美妙极了。我初次见到她时,她正在雪地里敲着这风铃,火红的衣裙,发丝只简单的挽着,不施粉黛。你知道吗?简直是美丽极了,到现在这副场景还映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念儿眼眸平静如水,但这水波中终是泛起了一丝波澜,“那人是殿下的心上人吗?”
她心中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答案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心上人?什么是心上人呢?”安离歌当即嗤笑一声,反问道。
念儿知道安离歌此番肯定是想起了那位名叫红药的姑娘,所以才会如此的伤感。
她看着安离歌这样的反应,猜想,他们曾经应该是非常相爱的吧?自己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可悲的插足者。
她沉重道:“殿下,斯人已逝,还望节哀。”
“你怎么会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呢?”安离歌笑着饮了一口酒,又道:“肯定是罗央说的吧,他这张嘴啊,永远都守不住秘密。”
念儿心中顿时有些惊慌,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实在是太过鲁莽了些,差点就因此害了罗央啊!
她赶紧低下了头,没有言语。
安离歌闻得身后忽然没有了动静,疑惑转身,一眼便看见念儿惊慌的样子,黯然道:“我不会惩罚罗央的,你放心。”
顿了顿,他幽幽道:“只是……今日是她还有我们孩子的忌日。”
原来今日是红药姑娘和她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忌日?念儿心中惊讶不已,抬起头刚好撞上安离歌悲伤地眼眸,她只觉得那眸子简直是好看极了,哀伤婉转,似乎蕴藏着什么魔力似的,一下子就将她所有的目光都给吸引去了。
“殿下,奴婢先告退了!”她的脸红红的,慌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便要退出去之时——
安离歌却直接伸手,一把拉住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中,“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说着,他一只手便又按住她的头。
还没有等念儿反应过来,那带着浓烈酒气的吻,就伴随着安离歌唇边的温度铺天盖地的向着念儿袭来。
安离歌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样,吻得热烈而缠绵。
她不由得轻声低呼了一声“啊”,安离歌却吻得更加放肆了。
她登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安离歌紧闭的双眼,有泪水自从眼角缓缓流出,可却不是为她而留的,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女子的存在。
她的双手就那样怔怔的垂立着,不知所措的站着。
安离歌渐渐地将双手移到念儿的脖颈,头抵着念儿的额头,温柔道:“红药,红药……”
还是那个叫红药的姑娘啊?
念儿听着安离歌痛心的喊着红药的名字,内心感到失落极了。
她刚才一直以为安离歌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才会如此,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直是她人的替身,可是自己又能如何呢?这人不仅是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的心爱的人啊?
念儿正想着,安离歌却一把将她抱起,一边向着殿内走去,一边细腻的吻着她柔软的唇瓣。
念儿将手也紧紧的搂住了安离歌的脖颈,热烈的回应着。
殿内的软榻上时不时会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进来的寒风,冰冷刺骨,而此时,他们仿佛都没有感觉一样,依旧热切的缠绵着,似乎两人依偎在一起,便不会再畏惧寒冷了……
罗央站在门外,知道念儿久久没有出来,便也猜到殿内的一切了,他提着剑落寞的走了,可不知为何,心底竟有隐隐的失落……
也许,自己也是动了心的吧……
……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周宛如正立在长街上的一所客栈内的长廊上,身上的翠纹羽缎斗篷随着夜晚的寒风变得鼓鼓的,她焦急的看着阙溪会来的方向,却只望见一片片白色的雪景。
她失望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丝毫不见阙溪前来的身影。
直到天将明的时候,她都还没有等来阙溪,也许,他不会再来的吧?
她难过的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冰凉的地上,泪水缓缓滴落。
自己这算是又再一次的被人给抛弃了吗?
可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算什么呢?她可是当朝太子妃,是这长安城里的第一才女啊?难道就要因为这点小事而萎靡不振吗?
她当即一跃而起,狠狠的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珠,烦躁不安地走出了客栈。
翠儿知道自家太子妃苦苦所等的那位阙溪公子没有来,现在她心里肯定是烦躁极了,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将周宛如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马车。
马车撵着初冬结了冰的路面,路上全是碎裂的声音。
周宛如忽的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布,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客栈,眸光黯淡。
她现在心里既有担忧,又有难过。
担忧的是阙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怎么会不来赴约呢?
难过的是自己在冷风中待了一夜,竟然没有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自从那日她听从了阙溪的话,回到了太子府中后,整日里面对太子安逸尘的冷眼,明明满腹委屈,却无人哭诉。
本来想着今夜自己能够和阙溪讲讲话,诉说自己这连日来在安逸尘那所受的委屈时,谁知竟然没有见到阙溪的身影,看来自己这段时日真的是把阙溪当做自己一直以来的救命稻草了,这不知会是自己的福,还是祸呢?